病床发出巨响,卡梅伦差点从床上飞出去,稀里哗啦声中翻倒在病床下,左脸浮现出四道清晰的指印,破口大骂都来不及就晕过去了。
死寂笼罩了整个房间,所有手下目瞪口呆。
这时监护室门呼地一声,安东尼奥推门而入,看上去随时要心脏病发:“我有一个非常坏的消息要告诉你……”
紧接着他目光落在卡梅伦鼻血长流的昏迷的脸上,瞬间静止消音,张着嘴僵在了原地。
沈酌活动了下手腕,平静道:“尼尔森还活着?”
安东尼奥踉踉跄跄上前,膝盖一软蹲下来,颤抖着手试探了下卡梅伦的鼻息。
然后他猛松了口气,差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可怜的安东尼奥扶着墙,勉强站起身,把昏迷不醒的卡梅伦扛回病床。尽管他很想,但这种时候顾不上质问shen监察为什么要在病房里暴力殴打人类高官,深吸一口气后他表情扭曲地看向沈酌:
“有的人看上去死了,幸好他还活着;有的人还活着,但我宁愿他已经死了。”
在场众人:“?”
安东尼奥把手机递过来,示意沈酌自己看:“刚才圣卡特堡陨石储存基地传回来的监控视频。”
圣卡特堡的那座陨石储存基地,是国际监察总署最新建成的高火力堡垒,数天前沈酌奉尼尔森之命去亲自巡视过——虽然巡视到一半就被尼尔森骗上了芬里尔号游艇,随即尼尔森被捕、圆桌主教身死,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到现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一片混乱的局势中,至少国际总署押运的那批陨石已经被成功送进基地了,顺利封锁在地下百米深的高压铅罐里,整个基地由层层火力保护,“理应”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理应。
沈酌接过手机,只见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基地控制室里的景象:
爆炸的黑烟弥漫走廊,两名工作人员的尸体横在地上,身首分离,惨不忍睹。
几个高阶进化者正抬脚跨过尸体,为首那人一身黑衣,面容白皙,拿着从工作人员身上搜出的身份卡刷开了那重达半吨的钨合金门。
是荣亓。
“他是奔着进化源去的,”安东尼奥挤出艰难的声音,“尼尔森手里有圣卡特堡基地的设计图纸,包括所有守卫力量和秘密通道。”
沈酌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尽管从表面看不出一丝端倪,但牙关紧紧地咬合着。
少顷他睁开眼睛,声音低哑而冷静:“不对。”
安东尼奥现在对任何不对、不好、不吉利的字眼都有强烈应激反应:“怎么?”
“荣亓最害怕的就是正面遭遇因果律,所以一直极力隐匿行踪,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露面。圣卡特堡里有反空间异能装置,无法使用空间隧道,如果想抢劫进化源必须一层层强行通关,他怎么敢这样花费大量时间强闯?”
“啊,那个……”一名当地监察员胆怯地举起手,因为在各位监察官面前发言而压力特别大:“白先生昨天晚上通知了我们监察处……他今天早上八点的航班,已经在天上了……”
周围空气沉重到几乎凝滞。
“shen监察。”安东尼奥一手紧按胸腔,防止自己因为心肌梗死而随时抽过去:“我知道你心疼男朋友,但如果进化源落到荣亓手里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你看这样好不好,来回包机钱我出,咱们现在就打个电话让航空公司把飞机调头……”
沈酌一眼瞟向他,目光冷冽森寒。
“你瞪我也没有用,真的。”安东尼奥倍感冤枉,恨不能把心窝子掏出来给他看:“连尼尔森都不是那个荣亓的对手,我过去更没用,最多拖延几个小时,甚至都不能保证遗容很美观。三年同事情分你何必逼我去送死?你自己也知道荣亓在这世上最害怕的就是因果律啊!”
监察员们不敢吭声,众目睽睽盯着沈酌,半晌才听他冷淡道:
“白先生不是申海市监察处的编制内人员,我无权命令他做任何事,你们自己去打电话给航空公司。”
“?”安东尼奥简直佩服沈酌到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编制?您二位之间那么有情趣的吗?”
沈酌盯着他一字字道:“白先生与我之间不是那种……”
叩叩叩。
“hello,大家好,你们在说我吗?”
众人同时回头望去。
只见监护室门口,白晟微笑着一手肘撑在门边,一手插在裤袋里,修长身高加那撮翘起的白发差点顶到门框;他身后是天蓝长裙白皙文静的褚雁,以及全身大包小包还溜着三个行李箱的杨小刀。
所有人:“………………”
“飞机晚点了,我从机场广播里听到国际监狱被劫的事,就赶回来看看。”白晟顿了顿,看向沈酌,蓦然露出一个俊美灿烂的笑容:
“亲爱的沈监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什么都可以哦。”
满房间鸦雀无声。
半空中仿佛再次响起了哈尔帕夫人语重心长的声音:
“——只要你心中默念他的名字,不管是多么匪夷所思的情况,他都一定会出现在你面前,这个人就是你今生注定的伴侣啊!”
“……”安东尼奥回头看向沈酌,一脸震撼难言的表情,缓缓道:“您二位一定要百年好合,少一天我都不会再相信这世上有真爱了,好吗?”
沈酌轻声说:“闭嘴,替身。”
第62章
“圣卡特堡基地储存的进化源,全部来自于同一块陨石,也是当初降落地球时最大的一块,总重量达11.6吨,分裂出近900个碎块,大小从近一吨到几十克不等。”
当地监察处办公室里,沈酌将投影上的展示图翻了一页,显出地下建筑复杂的层层构造:
“堡垒呈倒锥形结构,自上往下共计17层,除去地面三层是研究机构之外,地下十三层遍布高火力警卫和各种异能屏蔽设备。最深处是十五米铅板浇铸的罐型储存仓,所有陨石都被封存在里面。”
“监控已经被切断了,但从最后的画面来看,荣亓等人已经突破地面上的最后一道安全闸,成功入侵了地下层。”
会议室长桌边,白晟十分舒展地靠在真皮转椅里,手里拿着厚厚的机密材料,两根指关节捏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味看着讲台上的沈酌。
“……”沈酌蹙眉道:“有问题吗,白先生?”
黑西装勾勒出沈酌清瘦挺拔的侧影,这样站立的姿态显得腰身非常薄;可能因为工作的原因,他戴了副平光镜,冰冷疏离中又带着一丝文秀。
“没什么。”白晟顿了顿,换成中文微微一笑:“发现你戴眼镜很好看。”
沈酌:“……”
申海众人:“……”
以安东尼奥为首的当地监察员:“???”
“有任何与本次任务相关的问题吗,”沈酌用英文沉声道,“白先生?”
“哦,有。”白晟啪一声合上机密文件,两条逆天长腿唰地跷起,一翻脸声色俱厉:
“你们当地监察处干什么吃的,这么容易就把荣亓放进去了,出事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会议室里,两边人马泾渭分明。一侧是不论到哪儿都像在自己家一样放松的白晟、终于可以把大包小包行李放下来的杨小刀、以及褚雁高主任伊塔尔多魔女等等;另一侧则是以安东尼奥为首的本地监察处人员,被骂得抬不起头,每个人的表情都有种想辞职的感觉。
“……这个基地是尼尔森亲自督造的。”安东尼奥一手扶额,表情非常颓丧:“尼尔森拥有最详尽的设计图,以及每一道闸门、每一个区域的最高通行权限,这两天时间太紧,还没来得及把他的权限全部作废……然后他现在跟荣亓跑了……”
屋漏偏遭连夜雨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白晟挑眉打量被一片黑气笼罩的安东尼奥:“你个报丧鸟,你就不能给大家带点好的消息吗?”
“有有有,还真有!”安东尼奥立刻来了精神,腾地坐直正色:“基地拥有全球最顶级的异能屏蔽装置,除少量罕见能力之外,所有破坏型、医疗型异能基本全被废除。所以荣亓带去的那些手下除人多之外基本没优势,只能靠硬闯。”
“……”白晟用一种看蠢货的眼神看着他,指指自己和杨小刀:“所以我俩也只能硬闯?”
安东尼奥立刻做了个咱哥俩谁跟谁的手势,从地上拎起两个巨大的装备箱,哐!哐!砸在会议桌上:
“这是我们特地为您准备的高精尖军械装备,请看。”
唰唰两声,安东尼奥一手一个打开金属箱,只见里面赫然全是银光闪闪的枪械子弹,清一色是针对进化者特制的;甚至还有两管罕见的特制单兵迫击炮,这玩意一炮出去能把a级的半边身体都轰掉。
“言语无法表达我的感激,我谨代表国际总署全体感谢您无私的奉献。”安东尼奥站起身,用力拍拍白晟的肩,发自内心地由衷道:“圣卡特堡基地就交给您二位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坐回去,手腕被白晟一把捏住了:
“——我们二位?”
明明看上去毫不费力,安东尼奥一个s级却感觉自己腕骨像被精钢钳住了,只见白晟揶揄斜觑着他:
“国际总署这么大的事,连个监察官都不出面,就让我们一个民间志愿者加一个未成年人冲锋陷阵啊?”
“……”
满房间人众目睽睽,安东尼奥僵立良久,知道这天底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行。”他牙一咬心一横,心想老子好歹也是个s级,大不了拼了:“我陪你们一起下去,只要因果律能把那个荣亓彻底灭掉,别让我眼睁睁送死行!”
谁料白晟的视线越过安东尼奥,不轻不重瞟了眼讲台后的沈酌,然后向安东尼奥勾勾手指。
“?”
安东尼奥弯腰凑近,只听白晟贴在他耳边,含笑轻声道:
“那要是你见了荣亓,临阵反水,跟尼尔森一样打不过就加入,拿枪背后给我来一梭子,回头再抢了我的人到我坟头上蹦迪,我岂不是很冤?”
安东尼奥:“……”
你怎么对这套流程这么熟练,你是不是天天都琢磨着在别人坟头上蹦迪啊?
“大哥我就送过那一支玫瑰花,你要记多久?”安东尼奥简直无奈了,小声道:“要不这样,我跟你一道下去,见了荣亓你先给我来一梭子,确保我这辈子再也不能出现在shen监察面前,这下你就放心了?”
白晟嗤之以鼻:“想多了,就凭你,送个玫瑰花海沈监察都不会理你的。”
“……”安东尼奥问:“那你想怎么样?”
白晟向不远处沈酌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动作十分隐蔽:“你以国际监察总署的名义想个办法,不管用什么理由,把沈监察派出来陪我一起上飞机就行。”
安东尼奥奇道:“你俩口子自己不能商量?”
“……我俩闹了点矛盾。”白晟终于说了实话,“你看这架势,他现在根本不肯搭理我。”
两人面面相觑,白晟表情复杂。
安东尼奥只得无可奈何地转过身,厚着脸皮讪讪道:“shen监察……”
“直升机已经在楼顶了,十分钟内必须出发,我负责陪同白先生一起飞圣卡特堡。”
沈酌面容素白沉静,低头收拾机密档案袋,没有看任何人:
“因为四天前我奉命去基地巡查时办了生物通行权限,只有我的虹膜和指纹能把他们送进地下层。”
“……”
“咳咳。”白晟一脸若无其事,单手拎起装备箱,清了清嗓子:“为地球和平效劳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咱们这就走吧。”
·
虽然没用太大作用,但安东尼奥还是给白晟和杨小刀准备了两套防弹作战服。两人花几分钟时间装备好,白晟单肩挎上装备包,对着楼梯间的玻璃上下打量自己片刻,满意地确认了自己仍然是全场——除沈酌外——颜值最高竞争力最强的雄性。
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凑到玻璃前,撩起头发,手指再次对着额角那一小块擦伤反复抠了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