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暄只作不见,他不可能放过她。
适才在偏殿门边,他定定地站了好一会儿, 看她一个人皱着眉头入神思考, 而她半点都没发现。
她这件不合时宜的披风也早被他惦记上了,午后时分的日头能晒得人骨头发酥, 她连夜里睡觉都踹被子,这时还披件儿带毛领的披风?
欲盖弥彰的小狐狸, 今日定在茶楼里遇着事了。她越遮掩,他越想摁得她服服帖帖。
他抚上了她的脖子,揉着围领的白狐毛,也揉着她耳下的那片皮肤, 司绒耳边络绎不绝地传来说话声,这说话声把他的动作烘得格外羞耻。
她摇头,比出口型:别——
耳下的皮肤最嫩, 连阳光都未曾过多青睐,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柔软和粗砺在摩挲中生出某种带着热辣的痛感, 这痛感在逼仄狭小的空间内被无限放大。
人声不断传入耳内, 都盖不过他沉沉的呼吸, 司绒要在这羞怯和难言的刺激里被他揉死了!
她脊背发麻,拽住他的手指,双眼汪着水花儿,无声说:别摸我!!!
封暄的手停下来了,眼神往她披风领口放,意思是要她自己脱。
司绒哪儿知道他要做什么,两人压根不在一个频率上。
封暄要看披风底下藏了什么,司绒被“偷欢”二字震得魂飞魄散,此刻完全忘记了披风底下的掐痕,把这“脱”字和昨夜的某一时刻相连,只觉得太子疯了,真疯了,外头满屋子人,他敢在这里要她脱衣裳,她一连摇了七八下头,说什么都不脱。
“脱。”他贴在她耳畔说。
司绒别过头,用力捂着他的嘴,摇头,无声道:有人,别说话!!!
“脱。”他的唇在她手心呵出道热气。
司绒仍然摇头。
封暄的目光一下变得莫测。
她的手在寸寸回收,不是她的力,是封暄在低头,她一连三摇头,脖颈后仰,目光惊诧,可是挡不住他了。
封暄拉下她的手,贴在自己冷硬的铠甲上,贴着心脏的位置。
手心冰凉,手背是他的热度,实质感的冰火两重天把司绒逼得想要挣扎,可她不敢动,这高几旧了,承不住力道,一挣扎便发出古怪声响。
司绒整个被摁住了。
而唇舌间,封暄吻得很重。
外头开始有皇子吵闹,越来越多的宫女捧茶入内,杯盏磕碰,笑语喧阗,一位女官接到殿外九山的眼色,悄悄地站在了帘子旁守着。
司绒不知道,外边的一丁点儿声音她都要捕捉,她怕哪个宫女突然入内取茶,也怕哪个顽皮的皇子跑闹间闯入,臆想出来的可怕场景让她心脏狂跳,也在这成倍飙升的刺激感里汗湿了后心,巨大的羞耻横冲直撞,封暄偏不让她分心,她被迫仰头,被迫承着他激烈的索吻,被迫看清自己在这个场景中的劣势。
偷欢,真是偷欢。
浑蛋!
司绒一口咬在他的唇上,血珠渗出的瞬间,就被交缠的唇舌融开了,浅淡地散在了两人口中。
这激起了封暄更强的掠夺欲,血液中的那些冰粒被她融化了,在她的挣扎下,叛逆地变成了火种,窜在他的四肢百骸中,他再一次有了强攻的欲|望。
封暄堵着她的唇,捏住她后颈,迫使她咽下去,在她瞪大眼时再把她整个人捞起来。
要整个人在他怀里。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苦了司绒,她没有支撑,下不了地,只能挂在他身上,银甲硌得她又冰又疼,脑袋被吻得又昏又热。
长久的激吻里,挤进司绒胸腔的呼吸都是他的,她无处可逃,神思碎成了飞絮,堵住她的脑海,忘记了是何时开始回应他的。
最后两人分开时,都不是能见人的模样。
外头的人早已离开了。
他燥得已经顶起了沉重的铠甲,在一旁灌冷茶,又撩铜盆里的冷水净面。
司绒衣裳凌乱,簇着下颌的毛领被揉得乱七八糟,浮毛乱飘,都快揪秃了,小狮子耳环掉了一只,怎么找也找不到,她干脆把另一只也摘下来放进小兜里。
“殿下天赋异禀,喜好异于常人,”司绒气息未定,拍着一手的浮毛,“这事没少做吧,熟手得很啊。”
封暄倒是没反口,他占足了便宜,有挨讽的自觉,把脸上的水拭干了,问:“热不热?”
“一点也不热。”司绒挑开帘子,悄悄地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偏殿。
可她的脸都晕了绯红。
封暄扫她一眼,不动声色,目光继而落在她颈部:“藏了什么宝贝?”
“便是有宝贝,也让你揉没了,”司绒把帘子扯好,坐得离他稍远,“你离我远点,我有事同你讲。”
他拉了把宫凳,大马金刀坐在上头,堵住了去路,挺阔坚硬的银甲撑开他的身形,比平时更具压制力,方才心血来潮,如今才是真正的不交代清楚在茶楼遇着了什么事,就不放人的模样。
“京城的街弄小巷里藏着蜘蛛,他们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织起了网,”司绒说话时有点儿慢,舌头疼,“这股势力正在渗进北昭,他们会悄无声息地在你的臣子们家里织更多更小的网。”
“跟你的披风有关系吗?”他不接着问,偏问这个,直觉告诉他这比较重要。
“嗯?”他两句话都围着她的披风,司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你方才说脱,是要我脱披风?”
“否则?”他转着护腕,眼神往她上下一扫,“你想脱哪?”
司绒的脸刚褪热,霎时又泛上了红,她转头闷了一口茶水:“自然也是披风。”
她没有多想,一点也没有多想。司绒脑子里无数个小人在嘲笑打架,片刻前的冷讽和恼怒通通反噬,天赋异禀的不是太子,是她。
她抬手搭上披风领口,一扯,顿时凉快许多,可下一刻,银甲逆光而来,那么快,司绒只看到一道不断放大的冷芒,封暄便已到了她身前。
他极轻地碰了一下她的颈项,只一下,方才亲吻时的肆虐消失得一干二净,此刻看着那几道掐痕,连多碰一下都不舍得。
“是谁?”
他表现得很平静,淡漠一如既往,可是眼神出卖了他,那是比沉夜还浓稠的漆黑。
司绒往后退了一步:“织网的人咯。”
“说出来,孤给你出气。”
“说不了,”司绒把头一偏,“你咬我,说不动了。”
封暄拿手托着她下巴,拇指在她嘴唇上点一点:“伸出来,我看看。”
“?”司绒一把拍开他,力道不小,两人都静了一静。
封暄没被她拍动,他把她的力气摸得一清二楚,他凑近点,再次说:“张口。”
司绒被他磨得好烦,她探出了舌,含糊地说:“看看看,疼死了。”
封暄飞快地俯首,亲住了那尾红润的小鱼,舌尖轻轻滑过,算作抚慰,旋即抽身,抬手放在她头顶,揉了一揉:“现在,告诉我织网的人是谁?”
司绒震惊。
她目光复杂地望向太子殿下,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你闭一只眼,今夜让我的人出去,我会把京城里所有的蛛网都烧掉。”
“你的护卫,还有一个没回来,去了哪儿?”封暄没一口答应。
他顺着她方才的话想到了两件事儿,一,近两年老蒙确实从京防大小案子里摸出了几条奇怪的线,如今处在放长线钓大鱼的阶段,这许就是她所说的蛛丝;二,她遇到麻烦与皇帝遇刺的这两件事看似没有半分关系,但撞在了一起就值得多思,他喜欢抽丝剥茧地分析,遇刺案或许也与这些蜘蛛有关系。
“行刺的事不是稚山干的,”司绒以为他怀疑稚山,肃声道,“他做事只遵循两条,银子和命令,一个都不能少,我没给他银子,他不会做这种划不来的事。”
“没说他。”老太监这条线指向的是皇帝自个儿,他没多解释。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司绒稍微安心,转头望向窗纸上的一层薄光,轻声说,“我在找他。”
封暄定定望了她一会儿,说:“让九山跟着,否则你的人无法在夜里纵火后全身而退,京城戍防不是摆着看的。”
司绒权衡了一下,答应了。
出门时扬起眉,瞪他一眼:“不是你给我出气,是我帮你肃敌。”
封暄薄薄的唇扬了一下,眉眼冰霜初霁。
*
今日这一场刺杀案是不可外传的机密,若是只有几个后宫妃嫔在此,皇后说不准就发话把她们终生圈在行宫,或干脆利落点儿就处理了。
但麻烦就麻烦在,此前都亭驿被烧后,天诚帝邀请了赛罕部和阿悍尔来使住在龙栖山脉。
因为搜查不能摆上明面,皇后干脆就把所有人请到了主峰行宫来,以设宴赏秋的名头,至于皇帝为何未出席,是突染风寒,连淑妃都强撑着笑脸在配合。
这说辞把下午偏殿里的人都哄进去了。
除开知情的几人。
主座皇后放下酒杯,刚刚说完一番客套的陈词。
司绒坐在下首靠中间的位置,身旁是小皇子封深,小皇子还是很规矩乖巧。
因为稚山的芝麻酥情谊,对稚山来说,吃了他的东西,即等于成了他罩着的人,他日日都有一个时辰是蹲在墙头瞧小皇子的院落。
所以司绒就知道小皇子没了内侍拘着,多了五个师傅,十二个侍卫,也学会了写几个狗爬字,目前正在努力把字写到四方格里。
还听说,他在院子里支起了一个馄饨摊子,小皇子坐在摊子上,日日等人来买一碗石头做的馄饨,终于在第三天的黄昏等来了一个从墙头跳下来的客人。
为此,稚山个守财奴,日日都要破财,偶尔还要带着东宫侍卫一起破财。
小皇子见着司绒很开心,他坐得板正,少了一些怯弱气,叫她:“司绒姐姐。”
司绒神情温和:“抱得动弓了吗?”
“可以,”小皇子举手,“可以抱一柱香了。”
“厉害,”司绒笑起来,“等你能单手拎得动,就能学拉弓了。”
“太子哥哥说,教我拉。”说到这个,小皇子脸很红。
“太子说的?”司绒挑眉。
“嗯!”
司绒拍了拍他瘦幼的小肩膀,那还不能称之为肩膀,顶不起天,扛不住风浪,小皇子也朦胧地知道。
他最近学了一个词——顶天立地。
他小小的心里,太子哥哥是这个词的唯一解释。
身后宫女恭顺地端上盘碟。
司绒望了一圈,都是热腾腾的菜,她舌头疼着,没一个能入口的,眼神飙向斜对面的太子殿下,满殿的觥筹交错里,两人眼神交错一瞬,擦出来的都是下午火花的余温。
他跟前的热菜也一个没碰。
错开视线后,封暄向后吩咐了一句,不一会儿,所有人的小案前都添了几道清爽的凉菜与冰寒甜软的霜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