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的血光惊得她不能入眠,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心里还是砰砰乱跳着,几乎透不过气来。“老太太您醒了么?”吉祥服侍在床边,看见老人家睁开眼睛半日不说话,担心的问道。
蓝老太太渐渐回神,勉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吉祥连忙上前扶住,又吆喝小丫鬟进来端热茶。
“老太太,茶来了,您喝茶压压惊。”小丫鬟轻手轻脚的进屋,含笑上前。
吉祥不免看了小丫鬟一眼。除了她和如意之外,其余能近前的丫鬟们平日做事都是不言语的,一是老太太不喜欢和底下人说笑,二来吉祥如意也要维护自己大丫头的权威体统,不肯轻易让手下的丫鬟占先献媚。按规矩,此时这个小丫鬟就应该端了茶退下去,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那都是吉祥经手的。
对于小丫鬟的逾矩,蓝老太太惊悸未消,根本没注意,只接了茶喝了。吉祥当着主子的面不好教训底下人,只冷冷看了那小丫鬟一眼。小丫鬟视若无睹,端了茶并不退下,反而禀报说:“方才三姑娘去四姑娘房里了,奴婢没拦住,吉祥姐姐说老太太睡着,就没惊动。”
吉祥猛然皱了眉头,狠盯了小丫鬟一眼,小丫鬟却低了头,端着茶盘下去了。
蓝老太太并没有再追问什么,只靠在迎枕上歇了一会,待得气息稍微平复一些,方才看向吉祥,缓缓问道,“上次吩咐你的事情,这么久未曾有结果,你如今办差越发不妥当了。”
这话很重。吉祥当即跪了下去,冒了一身冷汗,“奴婢不敢。奴婢是尽心办差的,只是最近府中杂事太多,奴婢……”
“去吧,不用解释了,着紧着些就是。”蓝老太太打断了她,吩咐道,“叫四丫头来。”
吉祥不敢多言,磕个头轻手轻脚退出去,也不再吩咐底下人做事,亲自去厢房里叫了蓝如琦过来。待得蓝如琦进了老太太的内室,吉祥这才腾出工夫来寻那方才端茶的小丫鬟,左看右看没寻见,便问其他人,“铃铛呢?才端茶出来,这么快就不见人,去哪里了?”
其余丫鬟看她脸色不善,赶紧说:“好像是去后头了,恍惚听她说要去找如意姐姐拿鞋样子。”
见是去找如意了,吉祥不好追过去质问什么,只吩咐人道:“等她回来,立刻叫她来见我。”
内室里,蓝如琦行了礼恭敬站着,老太太半日不说话,只管歪靠在迎枕上打量她,目光很是锐利。
蓝如琦静静站着不言语,微微垂着眼睛,站得笔直,任由祖母打量。片刻后,蓝老太太缓声道:“你怎地这样坦然?”
“孙女不懂祖母的意思。”蓝如琦轻声回应。
老太太却笑了:“好,你这样子倒让我放心不少。坐吧。”
蓝如琦依言而坐,也不询问祖母为何放缓了态度,蓝老太太便说:“你做过什么我就不追问了,也不会让你父亲母亲追问,你只管好好过你的日子便是,待得王府择了日子来接,你就进去。”
蓝如琦听前半段未有什么表示,直到听了后半句,终于忍不住惊愕抬眼:“祖母,您说什么?”
“永安王要娶咱们家的闺女做妾,是贵妾,我和你父亲挑了你去。”
“祖母?!”
蓝老太太笑道:“终于让我见着你吃惊的样子了。这消息来得突然,难怪你沉不住气,毕竟年轻。记着我的话,日后到王府好好磨练吧。”
蓝如琦从椅上站了起来,惊愕发问:“为何是我?祖母,大姐和三姐都没定亲呢,为何要挑我去?”
“你这个样子……”蓝老太太细细打量她神色,“看着不是惊喜的样子呢。怎么,难道你不高兴?”
蓝如琦跪在了地上:“祖母,孙女年纪尚小,论才学不及三姐姐,论性情不如大姐姐,实在不敢去王府里侍奉。”
直截了当的拒绝出乎了蓝老太太的意料,“长辈之命你要违抗?你可想清楚了?”
蓝如琦磕头:“祖母,孙女胆小怕事,见了王爷话都说不出来,怎好进府侍奉呢,若是惹得王爷不快,迁怒了父亲如何是好?但请祖母和父亲收回成命,孙女深知自己尽量,不敢给家里招祸。”
这番拒绝说得更清晰,蓝老太太沉了脸,自然不信她的理由,“你可是不满意给人做妾?”
“孙女不敢……”蓝如琦恳求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孙女不敢胡乱违背,孙女的确是为了家里着想,王府门第太高,孙女不敢去……”
蓝老太太冷哼一声:“我真是养了一个有自知之明的好孙女。”
蓝如琦深深叩首伏在地上,只是不住的恳求着。蓝老太太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出去,好好的给我想明白了,再来见我!”
“祖母……”
“出去。”
蓝如琦抬头看看老太太脸色,抿了唇,脸色苍白了退了出去。匆匆几步回了自己厢房里,一进门就坐到了地上。
“哎,姑娘你怎么!”蔷儿连忙上前来扶。
董姨娘尚且没走,见状先到门口看了看外头,返身关了门问道:“老太太要怎么处置你?啊?快说,别急我。”
蓝如琦抬头看见生母急切担忧的脸,从愣怔从猛然回神,似乎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的浮木,“姨娘,姨娘救我。老太太要让我去给王爷做妾。”
“啊?”董姨娘半日没醒过神来,“做、做妾?王爷?”
“是,是永安王爷,与咱们一同上京的六皇子。他要娶蓝家的女儿做妾,老太太和父亲挑了我去,姨娘救我!”
董姨娘从震惊中回神,继而狂喜,“天啊!你……你竟然有这么好运气!进王府!”
“姨娘……”
蓝如琦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熄灭了下去,恍然发现自己惶急之中抓住的,不过是一根稻草。
……
永安王府正门口的街道上,平整石板路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一丝落叶都看不到。有侍卫远远近近的列队巡逻着,大门前几个衣衫鲜亮的人站立着,看穿着似是哪里的富家子弟,其实却是看门传事的仆役。
蓝泯早在一条街外就下了马,留了一个人在街角看马,自己带了几个随从谨小慎微走过来。半路遇着巡逻的侍卫询问,蓝泯点头哈腰的将身份和来意说了,侍卫这才放行。
“老爷,这果然是王府啊,寻常官宦贵族的家门口可不敢放兵丁。”有个随从小声嘀咕,“您看那前头看门的人都穿得让人羡慕,啧啧,等咱们姑娘进了里头,咱再上街得有多威风。”
“闭上你的狗嘴!”蓝泯低声呵斥。他远远看着那些看门的仆役就知道这里规矩森严,寻常官宦家的门房虽也不乏衣着鲜亮之辈,但大多都是三三两两东倒西歪的在门口闲聊,哪有个正经样子的,王府这几位却不同,站得特别规整,一看就能忖度出里头的规矩。眼见随从胡言乱语,他赶紧呵斥下来。
说话间到了大门口,正门是不开的,旁边小门微微启着缝隙,便是日常进出的门了。见到蓝泯过来,几个看门的扫了一眼,并不主动搭话。蓝泯抱拳上前赔笑。
“劳烦几位通禀一声,下官是检校水部主事蓝泯,前来拜见永安王爷。”
就有一个年纪大些的仆役说话,却是皱了眉的,眼睛也不看蓝泯,只道:“那些巡街的兵卒越发不像样子,什么人都往里放,王爷是何等身份,岂是谁说见就能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