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这么年轻便有这般好的本事,梅家老夫人多年的心悸症,寻医问药那么些年没有起色,你竟然给治好了,能求得你给我这妹妹看一看,真是刘家的福气。”刘老太太没有摆老将军夫人的架子,以长辈温和的口吻和凌慎之说话。
凌慎之躬身一揖:“不敢当老夫人赞誉,晚生和丹枝兄倾盖如故,若能为长辈尽一份绵薄之力,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寒暄了几句,凌慎之便上前给蓝老太太请脉。一是为了方便看诊,二来老太太年纪也高,因此并没有遮挡幔帐,凌慎之走到罗汉床前锦杌上坐了,往蓝老太太面上一瞧,眼底便闪过诧异之色。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静静垂眸搭脉。
片刻之后又看了看眼睛和舌苔,与金鹦询问了病人作息起居,凌慎之点头站起。要到外间和刘景枫详细说病情之时,自从醒来就一直不太清醒的蓝老太太突然开口说话。
“这位大夫看着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刘老太太笑道:“你可真是糊涂了,我都是第一次见他,你去哪里见过。”
刘景枫道:“兴许真见过?无咎兄在青州居住过。”
凌慎之略一犹豫,终还是温和笑道:“蓝老夫人记得不差,以前在青州时师傅到侯府给老夫人看诊,晚生曾经伴随左右。”
“竟是如此么,那真是得遇故人了,妹妹你的身子说不定就能让他调理好。”刘老太太闻言惊讶之余便是欣喜。
蓝老太太脸色晦暗,并没有什么高兴的神情,反而看着凌慎之略沉了脸,没有接话,让屋中出现了短暂的尴尬的沉默。
屏风后刘霄便伸手去扯如瑾衣角:“他去过你家呢,你认识他吗,见过吗,他好不好看?”
刘雯连忙呵斥堂妹,如瑾朝她们礼貌的笑了一笑,没说话。祖母的沉默她明白,想是受了母亲保胎一事的影响。当时老太太虽然糊涂着不知道,然而后来清醒之后听说此事,态度虽然没有蓝泽激烈,也是认为此举不妥的,再加上青州时东府鼓捣出的流言,老太太怎会对凌慎之有好感,若不是顾着在刘府,说不定已经命人赶他出去了。
刘老太太不知底细,见小姑子神情黯淡下去,还以为她累了,便让刘景枫带了凌慎之出去开方子。等凌慎之出了内室,蓝老太太才道:“嫂子不必让他开方了,他的医术我信不过,开了药来我也不吃。”
刘老太太这才从小姑子的神色中看出些许不妥,见她如此便没深劝,也没问因由,命人将屏风移开了。如瑾等人转出身来,蓝如琳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家三姐,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她并不知道秦氏保胎的事,单只以为祖母的不悦是因为青州那场流言。
如瑾只不理她,上前含笑询问祖母现下感觉如何,蓝老太太淡淡说一声“还好”。大家在屋里坐着闲话一会,刘霄瞅个空就拉了如瑾到一边,低声询问凌慎之的事情。“适才屏风挡着没看清,屏风上糊了那么厚的纱,还瞄着山水花卉,平白让人扫兴。瑾姐姐你说说嘛,以前见没见过他,刚才隐约看他个子很高,身形也挺拔呢,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刘霄像草原姑娘似的泼辣大胆,如瑾以前在宫里见过出自边地的嫔妃,因此并不以她的直白为无礼,但问起凌慎之,如瑾却不好回答。旁边刘雯走过来,低声朝妹子道:“你再胡闹我真告诉二婶娘去了,昨日婶娘还说你没规矩,趁着在家要找个厉害嬷嬷管教你呢。”
刘霄撅着嘴,悻悻垂了脑袋。如瑾朝刘雯微微一笑,感谢她的解围。天色不早,两个老太太那边正说留宿的事情,蓝老太太道:“旧年我住的霞风阁如今怎样了,母亲当年特意开了好大一片花圃给我呢,还说以后年年给我留着,谁也不许动,每次回家就让我住那里。”
从进了刘府蓝老太太就是这种硬生生的语气,如瑾听得暗暗无奈,又拦不住祖母变着法的发泄,好在刘老太太一直没跟她呛着来,此时也笑道:“妹妹不知道,前些年闹暴雨涝灾,霞风阁旁边的池子涨满了水,将花圃和屋子都冲泡的不行了,过后也整治不出来,你哥哥让人将屋子平了,令起了一座新居给三儿娶媳妇,是三房的住处了。你就跟我在这里住罢,咱们姑嫂多年不见,好好叙一叙。”
蓝老太太闻言脸色沉了下来,眉头一皱就要发脾气,正好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潘夫人带着小姐来了,正进府门呢。”
刘老太太愣了一下,想是意外这个时候来客,继而忙道,“快请,让你们太太过来。”
丫鬟说已经有人去知会大太太了,没过多久便闻听外间衣物悉索与脚步声,一个紫衣少女扶了一位夫人进来。如瑾旁边刘霄小声嘀咕笑道:“瑾姐姐,这是大哥哥没过门的媳妇。”
如瑾微讶,暗忖订了亲的女孩子怎会往男方家里跑,那边紫衣少女已经美目一转,将屋里人都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如瑾和蓝如琳身上时,隐隐带了些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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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京都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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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雯已经皱眉道:“霄儿你又胡说。”
刘霄嘻嘻笑道:“可不就是,潘夫人早就把大哥哥当女婿啦,只等着大伯母去提亲呢,不然怎会一日日的往咱家里跑。就我回来这么点日子,已经见过她不下十次。”
她在这里嘀咕几句,如瑾心里已经明白了一些,想来是这对潘氏母女有意与长房之子刘景枫结亲,方才那紫衣少女眼睛里莫名的敌意也就有了解释。这屋子里除了刘家姐妹就只如瑾蓝如琳两个外人,那少女显然是防着其他女子和刘景枫接近。
八字还没一撇,这种防备未免太可笑了。如瑾只做不知,对紫衣少女表现出来的敌意无有反应,倒是蓝如琳回瞪了人家一眼。
“给太夫人请安,您老人家万福。”潘氏母女朝刘老太太行礼问好,老太太笑着让人搀她们起来看座。
潘夫人起身后微笑着看向蓝老太太,“这位老太君是?”
“是我家老姑太太,多年没回来了。”
刘老太太刚说了一句,潘夫人已经面露惊讶,“莫非是襄国侯府的老夫人?”蓝老太太微微颔首,潘夫人已经迎上去亲近,“晚辈给您请安了,襄国侯爷功勋卓著,那么大的新宅子住着,您老人家真是有福,羡煞我们这些小辈啦。”
蓝老太太便觉面上有光,方才因凌慎之生出的怒气散去了,和潘夫人攀谈起来。老太太又询问她家老爷是做什么的,潘夫人笑道:“与您家不能比,芩儿她父亲现在礼部清吏司做一任郎中罢了,管些科举事宜。眼看着明年春闱在即,因此年根了也有些忙,不得闲出来呢,不然早就去府上拜望了。”
正说着大太太李氏到来,和潘夫人相互见礼,潘家小姐上前殷勤问好:“伯母安好,今日看着您气色真好,可是用了前几日芩儿给您带的阿胶?”说话间态度十分亲昵,仿佛见了自家长辈。
李氏笑道:“还没用呢,年底事情多一时忘了。”
潘芩脸上笑容略滞了一滞,李氏已朝潘夫人道:“正让厨房拾掇晚饭给姑母她们接风呢呢,不知道你们要来,事先没有准备什么,我们一家子人吃饭你们可别介意,粗茶淡饭的莫要嫌弃,就留在这里用了晚饭再走。”
潘夫人道:“那我可要不客气了,正好借了老侯夫人的光,上次在府上吃了秘制的鹅掌,回去芩儿可念叨了许久呢。”
刘霄小声窃笑:“看,果然贴着留下来吃饭了吧,上赶门的给大哥哥攀亲送媳妇呢。”
刘雯佯怒瞪她一眼让她噤声,刘霄吐吐舌头。如瑾方才已经听出了大伯母李氏言语里的别扭,明着留人家吃饭,话里话外可有嫌弃人家来的突然,要赶人走的意思,可叹那潘夫人竟然不以为意,厚着脸皮就借势留下来了。
看来潘家有意攀亲,李氏对这门亲事似乎不大乐意。不过这是别人家的事情,如瑾也不去管,只静静坐在一边陪着。蓝老太太已经决定要留在娘家住一宿,李氏便恭敬而仔细的询问她喜好的吃食,忙忙吩咐丫鬟去通知厨房准备,这样的热切,将潘夫人晾在一边。
潘家小姐潘芩坐在罗汉床边不远处的小杌子上,依在母亲身边,转目在刘家一众女儿身上扫了一圈,似是刚刚发现如瑾和蓝如琳,笑问刘雯道:“雯妹妹,这两位是谁?以前从来没见过。”
刘雯对她说话不似与自家姐妹亲近随意,又恢复了在威远伯府时候那种淡淡的疏离,含笑道:“是蓝家两位表妹。”
“哦,原来是蓝家妹妹,两位妹妹好。”潘芩看向如瑾两人,“对了,前阵子恍惚听说襄国侯家有位小姐嫁进丁侍郎家去了,不知是你家哪位姐姐?”
刘家众人似乎头次听说这个消息,未免都朝蓝老太太祖孙三个诧异相问。蓝如琳因为归家待嫁,这几日已经恢复了姑娘打扮,发髻梳得简单,从外表看不出来。如瑾从潘芩和善的笑容里看出了一丝得逞的意味,遂不理她,这种问题原也不该女儿家作答。果然是蓝老太太开口道:“就是我这五孙女,已经互递了庚帖,婚期约在明年春夏。”
潘夫人笑道:“恭喜恭喜,丁家四少爷虽然不是嫡出,但听说性子极其不错,嫁过去就是福分。”
蓝老太太道:“不是四少,是他家老三。”
此言一出,原本惊讶的刘家众人脸上更是错愕,潘夫人惊讶道:“他家三公子有妻室了……难道是……”她后面的话没说,但脸上神情已经很是不妥当,似乎又自己意识到,连忙掩饰过去。
如瑾不知她这般作态是故意还是无意,眼看刘家人神色各异,蓝如琳有些恼火,自己开口接了潘夫人的话:“是平妻。”说完紧紧盯着潘夫人,和她示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