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皱眉:“怎么还有强制人家参选的道理。”
碧桃不知道如瑾为何生气,怯怯地将吴竹春说的话重复出来:“大概是怕官员们不愿意送女儿参选,到时候秀女人数不够,面子上不好看吧……”
这倒是很有可能。大燕从开国之初就改了前朝的选秀规矩,不强制官员女儿必须参选,而是在全国各色人等中挑选秀女,因为太祖皇后是平民出身,特别中意平民家的姑娘,所以宫中还一度出现过平民嫔妃多于官宦出身的嫔妃的状况。大概是因为遗传,燕朝历代皇帝都喜欢用妃嫔制衡前朝,贵族妃嫔常常成为政治牺牲品,反倒不如平民妃嫔活得安稳长久,因此官员们若不是重利之辈,大多都不会送女入宫。这次遴选范围缩小到了京兆一府,若是按照以往的情形来看,不做个强制规定,真有可能出现秀女人数太少的尴尬事。
如瑾就冷笑:“他若真有爱民之心,索性取消了本次选秀才对,何必这样惺惺作态呢。”
碧桃不敢接这个话头,闭了嘴安静立在一边。如瑾想了想,有些疑惑皇帝为何制定这么个得罪官员的选秀之法。不愿意送女入宫的官吏大有人在,为了赢取平民的称颂而让官吏不满,这不是玩惯权术的一国之君会做的选择。须知在皇帝的眼里,百姓皆是鱼肉,官吏是切肉的刀,他没必要为了照顾鱼肉的感受而委屈宝刀。
然而转念一想,如瑾也明白了。
大约是首辅王韦录的致仕让皇帝有了威加四海的膨胀感,朝中没有人再敢挑衅他的皇权,龙椅做得稳了,对于他来说,让百姓歌功颂德大概更能满足他那颗帝王之心。
对于皇帝这个人,如瑾不吝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他。
“姑娘……”碧桃终于忍不住开口,“咱们是青州的,左右跟这事没关系,姑娘不用为这事生气。”
青州?若是这样就好了。
可她们现在被御赐住在京城,谁知道会不会被算进京城的官家里去。
如瑾咬住嘴唇,她可不要再去参加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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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rourou,清心静,窦紫君:)
192 秦氏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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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想参选,是不是?”
如瑾点头:“自然,一入宫门便再也没有回家的机会,我可不要和母亲分开。”
“听说能省亲的……不过也是,省亲也就那么几回,还是不如在宫外自在。”碧桃压低了嗓子,“竹春跟奴婢说,当今皇上的后宫里头有好多好多女人呢,奴婢就想,咱们家几个姨娘已经乱成一团了,宫里那么多人,还不得天天打仗似的。姑娘金尊玉贵的人物,才不要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如瑾默然一笑,深吸口气,看向案上清供的春鹃。胭脂一般的颜色,当想起宫廷的时候,再看它就是一片血。
“勤谨打听着外头的动静罢,若是衙门不特意送信来,咱们就当不知道这回事。”
碧桃应声出去,如瑾默坐思量。
京兆府出了公示的文书,按照以往惯例,接下来就该分县分片的通知到各户了,这次是指定的官宦人家,也许会有衙门的人分别往各自辖区内的官户送信。若衙门将蓝家当做青州人家置之不理最好,若是有人送信来,看看能否以原籍非京城的理由搪塞过去。
左右就在这几天,等信便是。
秦氏快要临盆了,预计的日子也是这几天,如瑾天天陪着母亲走动,让她积攒些力气助产。
“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秦氏抚着隆起的腹部,沿着庑廊缓缓行走,和女儿闲聊着。
如瑾道:“无论男女,平安康健就好。其实我倒是希望是个女孩子,三月里春暖花开,生出来的女儿定是明媚活泼的。”
秦氏叹气口:“要是再早几年,生个男孩是最好的,和你相差不了几岁,长大后就能帮衬你。女人没有嫡亲的兄弟做靠山,总是要辛苦许多。可现在算是晚了,即便生个男孩子,待他长大也要太久,他帮不上你什么,反而要你帮衬他。”
蓝泯的儿子们原本也算如瑾的倚仗,日后出了嫁,遇到事情娘家好歹有个能说话的舅爷。然而东西两府这个样子,别说什么帮衬,不拖后腿下绊子就是好的了。至于董姨娘生的弟弟蓝琨,身为庶子本身就分量不够,何况董姨娘又出了事,他越发低了一层。算来算去,如瑾娘家竟没有一个可以帮衬扶助的兄弟,无怪秦氏这样遗憾。她自己就是吃了没有娘家助力的亏,一旦蓝泽不喜,在蓝家就没了厚实的倚仗。
如瑾笑着宽慰母亲:“女儿我还需要什么助力呢,哪件事情处理不好了。您想这些都是无益,好好的放松心情待产就是。”见秦氏仍有感慨之色,她便转移话题,“您放心,凌先生那边我已经派人知会了,若是产时需要他帮忙,他很快就能悄悄的入府,侯爷也发现不了。”
秦氏一直担心自己体质弱,怀孕中途又出了滑胎之事,怕孩子不能平安诞生,听见如瑾这样说果然转移了注意力,两人说起凌慎之来。
“最近侯爷对你似乎又严厉了许多,病着也没消停,我恍惚听说是他知道了青州时候的事?”
“理他呢。他也就是发发脾气,禁我的足,除此之外还能怎样?我每天在家里做什么他都没精力管,又能把我如何呢,难道还送了我上山当姑子去。”
蓝泯正月里过来搬弄是非之后,蓝泽对发妻嫡女的态度越发恶劣了,但母女两个早已对他灰心,只当他是路人,任他生气去。
秦氏讥讽地摇了摇头,“四丫头他都不肯送去庵里丢人,何况是你了。让外人知道襄国侯府有嫡女出家,还不知要怎么议论他呢,他可舍不下这个脸。”
三月十七是秦氏原本的产期,但从十五这日晚间开始,她便开始腹痛了。
“怕是要生了。”晚饭之后没多久秦氏便倒在了床上,腹中一阵一阵的坠痛让她满头是汗。曾经有过生产的经验,这几天已经有阵痛的迹象,此时疼痛陡然加剧,她知道这是孩儿要落地了。
孙妈妈等人连忙准备起来,产婆和几个年长的妇人齐齐来到跟前,热水,毛巾,参片,鸡蛋,还有凌慎之先前交待过的药材,一旦生产时节发生变故,催产的药物要能立刻端上才行。
“姑娘您去外头等着,产房不是闺女家能待的地方。”助产的嬷嬷请如瑾出去。
如瑾却不肯走,坐在床前的绣墩上握住母亲的手:“我要看着母亲平安生产。”
她的坚定和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嬷嬷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忙自己的,任由她去了。
明玉榭西间的小暖阁被收拾成了产房,角落里点了一个小火笼,让三月微凉的空气变得温暖。锦被之下秦氏的身体瘦弱单薄,唯有腹部高高地隆起着,如瑾看住那块凸起,在心里默默和母亲腹中的小家伙说话。
“母亲怀着你十分辛苦,受了那么大的罪,你可得乖乖的落地,别让母亲再受苦了。姐姐在这里陪着你,看着你,你别害怕,放心大胆的出来就好了。”
这话被人听了可要笑话,可这就是如瑾此时真实的想法,秦氏的脸色发白,额上全是汗水,擦湿了一条又一条的帕子,如瑾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断在她耳边低声说话。
被阵痛折磨的气虚体弱的秦氏仍不忘安慰女儿:“你别紧张,生孩子都是这样的,要是害怕就出去待一会,这里有孙妈妈呢。”
“我不出去,您别说话了,留着些力气吧。”如瑾轻轻给母亲擦汗,心里着急紧张得很,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柔和暖,缓解母亲的情绪。
秦氏虚弱的笑笑,闭上眼睛养神,眉头蹙得紧紧的,忍耐着腹中的疼痛。
孙妈妈端来滋补的汤水喂她喝,也宽慰如瑾:“姑娘不用担心,太太身子弱,生产时难免比别人受罪一些,但是不会伤着筋骨的,一定能平安诞下孩儿。当年生姑娘的时候,我记得太太也是这么疼呢。姑娘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母亲受罪,早早的就落地了,这回小主子一定和姑娘一样懂事,再过一会就出来见咱们啦。”
说得满屋子人都笑起来,纷纷说太太一定会平安生产。屋子里一热闹,如瑾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一些,她想,暖阁里灯火通明,温暖舒适,又有这么多人的真诚祝福,母亲一定能顺利生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