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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离去的弘度殿里,宫女和内侍们也被皇后遣出屋外去了,唯有秋葵一个服侍在侧。寂明带着两个宫廷法师正在和皇后说话。
“……大法师,太子乃是储君,东宫之人关乎国本,是以本宫不能擅专,还要商量过皇上才能定夺。本宫已经着人去禀告了皇上,这边事一了他便会来了,届时还请大法师亲自与皇上明示。”
寂明颔首,身为先帝的典仪僧,他坦然接受皇后的敬意。
慧一站起身来,朝寂明微微躬身,“您方才与几人点拨一二,禅意深远,弟子十分受教。依弟子看,其中颇有身具慧根之人,弟子这里不便接收女弟子,不过妙恒法师却是可以广度一番了。”
寂明微笑:“入红尘来,做红尘事,度人入空门的事情二十年前我已不做了,你们自己各凭本事吧,莫期望我会助力。至于今日几个慧根之人,如果皇后愿意听,贫僧可以略为一说。”
皇后便顺势而问:“不知安国公府两位孙小姐可曾入了大法师的眼?”
寂明先是含笑不语,过了一会才说:“都是有福人。”
皇后对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然而外面一声通报,皇上到了。寂明起身迎了出去,笑道:“圣主来得这样快,该是贫僧去觐见。”
皇上对这地位尊崇的老和尚态度很好,和声道:“法师能出山来走一遭已是难得,为朕的儿女加持福泽,朕是要好好道谢的。”
妙恒的弟子早已将偏殿收拾妥当,桌椅无尘,茶汤新沸,帝后与众僧入内落座。不一会庆贵妃、媛贵嫔以及久不在人前露面的陈嫔俱都到了,最后静妃也至,还带了年幼的十皇子。“大法师难得入宫,我厚着脸皮来给小十求个福缘。”她笑盈盈解释自己的来意。
皇后微笑点头,庆贵妃眼角斜挑,媛贵嫔充耳不闻,皇帝招了招手,允许她在左首末座坐下了。年方五岁的十皇子不吵不闹,乖乖立在母妃身边,明亮的眼睛不时看向皇帝和寂明。
饮了妙恒瓮雪水泡出的香茶,皇帝率先开口,直奔主题:“在这个地方,就只和法师聊家事了。且问法师一句,今日诸位贤女贵媛,可有福泽深厚之人?”
寂明也不罗嗦,直接说出了几个人来,包括襄国侯小姐。一共近三十个人,秋葵只报了一次诸人名号,难为他能记得清清楚楚,连谁念了什么诗都能一一对上。
说到如瑾的时候,他的评语是,此女性直纯良,澄如赤子,可保家宅清明。
皇后的侄女张七也在他评价之内,说其生而有福,需谨惜福缘,以免散尽。皇后不理后半句,单为有福二字笑着朝寂明道了谢。
说到最后,还包括那个敢将十指夸针巧的女子,被慧一赞为“刚强人”,寂明说她是持重自矜,能弘扬善道。
最后寂明笑着朝皇帝合什:“贫僧妄言,博圣主一笑尔。各人自有来处,自有去处,贫僧只作闲谈。”
皇帝点头,抬手请寂明饮茶。
静妃凝神想了一想,说道:“现在这些女孩子真是厉害,个个都会诗词歌赋,我不懂这些,不过听起来顶属襄国侯小姐念得别致,跟别人的不一样。”
皇后道:“那是古风,言语直白些,质朴之美。”
静妃点头:“是了,总之我听着,感觉这女孩子脾气跟贵妃娘娘有相似,干净利落得紧。”
平日就罢了,今日这是什么场合,评价女孩子们为的是什么,静妃这么一说,庆贵妃立时剜了她一眼,冷哼:“本宫看她很不顺眼,静妃喜欢,留给老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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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鱼诗是韩愈的,这里摘的句子和原文整体表意不同,读过原诗的姑娘不要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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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蓝泽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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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贵妃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且一语道破了今日行事的真实目的。
上位者做事,大多各自明白就是了,最忌讳的就是摊在面上,那样真刀真枪的一摆,像个下等人似的没有涵养,而且许多事也少了回旋的余地。
大家说都不说破,连寂明都在自谦“贫僧只作闲谈”,庆贵妃就这么大喇喇的捅了开来,还当着年幼的十皇子说要给他找女人。
“妹妹慎言,明微才多大。”皇后温和的劝告了一句,推心置腹的语气。
静妃先是惊愕的看着庆贵妃,很快低下了头,委屈的强颜笑了一下,将十皇子搂在怀里给他拿点心吃,要转移开他的注意力,似乎是怕他被庆贵妃的言语带坏了。
可是十皇子睁大了明亮的眼睛,奶声奶气朝着皇后问道:“母后,庆母妃要把什么留给儿臣,为什么母后不高兴呢?”
五岁的小孩子,身量还不到成人的腰部,当他歪着头闪动着亮晶晶的眼睛一脸困惑时,稚嫩的力量是强大的。
皇帝将女人们的表现看在眼里,脸色温和的回答说:“非礼勿言,师傅没有教过你么?”
十皇子一脸懵懂,愣了一下,看起来是知道了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很认真的道歉:“父皇,儿臣知错了,明日上课时会好好跟先生请罪,听先生教导。”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静妃:“明微渐渐大了,不要去哪里都带着他,免得撞上粗鄙人,听到粗鄙话。”
除了三个法师,屋里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皇帝,连一向持重的皇后都没控制住脸部表情。而庆贵妃已经圆睁了媚眼,羞恼地连脖子都红了。
皇帝可从来没有给过她这种没脸。
虽然她也明显感觉到这些日子皇帝对她的情绪有些不寻常,可当众打脸,这还是头一遭。当着素来与她不和的皇后和好几个高位嫔妃,当着尊贵的寂明大法师,一点都没跟她客气啊。她可是储君的生母,她受了重话不要紧,太子的脸面往哪里搁。
庆贵妃陡然生出一种惶恐。难道是皇帝对太子……
她不敢再往下想,盘算着等下要赶紧派人走一趟东宫。
那边帝后又继续商量今日来祈福的女孩子们去了。庆贵妃神思不属,一直延续到寂明等三人离去,十皇子也被嬷嬷带回去温书,屋子里单剩下帝后嫔妃,大家无所顾忌的议论起儿子们的纳妃纳妾之事,她的心思还没集中,连皇后要给太子纳侧妃和良娣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直到皇帝发了话。
“朕觉得可以,就将那夏家的姑娘封为良娣吧。”
庆贵妃醒神,“夏家的姑娘?”她对这个姓氏感到陌生,没记得女孩子里有谁姓夏。
媛贵嫔和陈嫔原本就没怎么说话,静妃也立刻住了嘴不言语,皇后笑着解释:“是寂明大法师称赞自持的那位小姐,太子是储君,身边该多一些这样的女子。”
庆贵妃这才想起来,不就是“十指夸针巧”的那个不知轻重的贫贱女,似乎是个举人家的女儿?父亲连宦途都没入,办私塾做个穷先生,这样的人家最是处处穷酸气,生出来的女孩子怎么能入东宫呢!连做个卑贱的侍妾都嫌不够格,还要封良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