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见了,如瑾忽然起了想见见她的念头,上次托她父亲办事还没当面酬谢呢。虽然彼此地位不同,江府丞说不定很愿意给王府侧妃出力,但女人之间走动交友还是不要论那些身份地位更好,如瑾想交一些单纯的朋友。
于是就去问长平王:“我如果和江五小姐走动,比如见面,同游,逛街之类,会影响你在外面的事吗?”江府丞官职不高,毕竟也是京兆府的,如瑾不能不考虑这个。见面和写信往来不同,是要被人家看见的,她可不想因为私事影响长平王在外的布置。
长平王似乎也很满意她的事前询问,目光比平日更和煦,笑着说:“没关系,江府丞是个扶不上墙的,很懂得什么叫难得糊涂,他就在府衙混日子呢,平生最大爱好就是收拢美妾,谁也不会认为他有心参与上层事。”
平生最大爱好就是收拢美妾……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如此别扭。
“那我可以邀江五小姐到家里来吗?”
“可以啊。”
如瑾就放了心,着人去江府送了信。
江五好像正在家里闷得难受,接信之后连回信都没写,直接告诉送信人传话,说隔日就来找如瑾玩。如瑾也被她兴冲冲的情绪感染了,无端心情变好,也开始期盼见面的日子。后来想了想,请一个也是请,两个也是请,索性把刘雯也叫上了,大家一起热闹些。
于是初六这天一早,如瑾早早起来,中途被长平王按住推拿一番,然后梳洗换衣吃饭,扔下长平王在锦绣阁睡懒觉,独自回了自己的院子等客人。
说好了上午两人就来的,如瑾早就备好了午饭的菜单子,褚姑一早便在厨房里忙着和面蒸点心。经过了永安王一事之后,很久都没有这样高兴过了,如瑾心情一好,连带着吉祥竹春等人也行动带笑,小小的辰薇院里外扬着笑语。
侧妃要宴客的消息在府里传开,大家都知道了,锦瑟院的人就来问需不需要上歌舞丝竹。如瑾被问得哭笑不得,赶紧将人打发走。这都什么毛病,纯粹是以前长平王养出来的吧,每逢酒宴必有歌舞。她们几个女孩子相聚,弄一堆舞女在眼前晃荡什么?
这还不算什么,烦的是那个新进府的贵妾纪氏。因为长平王一直没有传贵妾入侍,罗氏还没什么,纪氏瞅个空就往前凑,往长平王身边凑,也往如瑾身边凑,弄得如瑾不胜其烦,顾着她娘家同是勋贵,一时也没跟她翻脸,轻描淡写地打发,由着她去了。谁想这一日请客,前门上刚报刘家小姐进府了,如瑾带人去二门相迎,后头就跟来了纪氏。
“蓝妃宴客,我也来凑个热闹吧,以前在家时我们闺阁朋友间也是时常相聚,都是人越多越高兴。”不请自来的熟络,打扮得还花枝招展的,玫红裘袄同色马面裙,金丝绣成的寸许宽锦带将纤腰束起,十分妖俏。
如瑾待要遣退她,那边刘雯已经进来了,只好先将她放下,转身去迎客人。刘雯一身素花暖烟色的袄裙,外罩石青毡斗篷,除了领着随身的丫鬟,后面还跟了好几个力壮婆子,手里大包小包拎着。
见了如瑾就笑:“呵,你是不是长高了,以前你似乎比我矮一头,现在只矮半头了。”
“姐姐是夸你自己身量高挑呢吧?”
彼此亲戚,关系又不错,打起招呼来也十分亲昵。两人拉着手寒暄几句,那边纪氏就走上来,笑眯眯说:“这位贵女是谁,看着面善呢,只是我记性不好,这么好的样貌竟也记不起是谁了,蓝妃快给妾身介绍介绍?”
刘雯的目光就从如瑾身上转过去,将纪氏头上脚下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端庄含笑。
如瑾不快。
刘雯是面上矜持内里热络的性子,跟家人朋友说笑无忌,见了生人或不待见的人就俨然成了大家闺秀,一句多的不肯说,看着是端稳,其实是拒人千里的。本来两人气氛好好的,被纪氏这么一打断,刘雯就转了态度,生给人添堵呢。
再者,哪有当面叫人“贵女”的,头回见面上来就说“这么好的样貌”,看起来恭维热络,实则却是一副长辈见晚辈的口吻,难怪刘雯要心生不快,矜持微笑。
“纪姨娘,这是我表姐,来见礼吧。”如瑾促狭心起,摆了侧妃的架子。
既然她要介绍,那就介绍。
单论出身,纪氏要高刘雯一头,但如瑾就故意按亲戚论。
纪氏笑容微僵,站在那里念叨:“是蓝妃的表姐啊,怪不得,气度不同寻常,呵呵……”
如瑾就瞅着她,也不接话,专等她问礼。
纪氏尴尬。
还是刘雯将场面圆了过去,礼貌地朝纪氏笑了笑:“您姓纪,莫非就是林安侯家的姑奶奶?幸会。”
“呵呵,幸会幸会。”纪氏被如瑾紧紧盯着,到底没敢继续询问刘雯的出身。
“纪姨娘,多谢你来迎接我家表姐。不过看你似乎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如瑾携了刘雯的手,径直越过纪氏面前朝里去了。
纪氏脸色红白交加,讪讪在后喊着告辞。
刘雯随如瑾进了辰薇院,低声问:“这个纪氏一直这样的性子?跟她家嫂子真像,私下里大家都说林安侯夫人行事颠三倒四。纪氏被她嫂子带大,脾气倒学了十成十。”
“她可不就是这样,从进府就没一天消停,上蹿下跳总想露脸。我实在不耐烦她那股巴结讨好的劲头,懒得敷衍她。”
“这种人别说敷衍,和她亲近也没用。面上亲热,她心里头不定琢磨什么呢。”刘雯笑道,“她哥哥林安侯养了她许多年,轻易不和人结亲,终于是憋着将她弄进了王府,可看她这样子,聪明和愚蠢全都摆在脸上,似乎也没什么前途,空长一副好皮囊了。”
“理她做什么,来,尝尝我这里的点心。”如瑾请刘雯坐了,将褚姑做好的第一份糕点让到她跟前。
刘雯让跟来的婆子们把东西放下,招呼吉祥:“都是些家用和吃食,祖母和母亲让我带来的,你帮你主子清点入库吧。”
如瑾笑道:“舅祖母和伯母太客气了,也不怕把你累坏了。”朝吉祥点点头,吉祥就笑着领刘家婆子们到厢房放东西歇脚去了,不一会又呈了一份单子上来,是给刘家的回礼,如瑾看了无甚不妥,便让她去准备。
这边刘雯打量房中的布置摆设,忍不住称赞:“真想不到,王府毕竟是王府,其余人家再富贵也比不上。”
如瑾笑:“我就不信京里那么多豪门大户,没有比这里还好的。”
“有是自然有,论贵重奢豪,你这里不算顶尖,但屋子又不是越奢侈越好,否则大家全都住金屋子不好么?所谓真富贵,是贵到骨子里,不是贵在面上。你看看你这里的用具摆设,哪件不是有品格的?”
“多谢夸奖。那么今日我在‘真富贵’的地方招待你,不算辱没了吧?”
“嗯,还不错。”
姐妹两个相视而笑,轻松的玩笑让如瑾心情非常好。
趁着丫鬟们煮茶端食盒不在跟前的时候,刘雯近前悄声:“听说王妃禁足,是真的?你没事吧?”
“王妃的事牵连着宫里,我和她不同,放心。”如瑾很感动。只有真正关心的人,才会这么问。
“那就好。”王府内事,刘雯点到即止,不便多问。
如瑾不好跟她解释长平王的事,便用话岔了过去,聊一些家常琐事。后来说起悄悄话,如瑾询问刘雯的婚事,她也不小了,却还没有订亲,也不知刘家伯父伯母是什么打算。
刘雯倒也没避讳,直接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原是军功出身的,婚姻嫁娶多半都在这个圈子。哥哥要走科举,可今年的春闱没有如愿,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父亲原本想和士林搭些关系,但有了潘家那档子事,心思也灰了,觉得文人心思弯路太多,所以还想给我在军门人家里找。可你也知道,这样的人家但凡好一点的,不一定看得上我们,落魄的呢,子孙要想重振家业还得去军里历练,但历练这种事,又不是有本事就能出头,前途也是渺茫……父亲母亲考量了好些人家,高不成低不就的,我这不就耽搁下来了。”
还真是,刘家这情况,想找个合适的人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