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得使得!”静妃不由分说扶着如瑾走到了玫瑰椅跟前,一面吩咐侍女拿更厚更软的坐垫来,笑道:“如今你可是双身子的人了,本来我就不能慢待救命恩人,何况还有小皇孙。”坐垫很快铺好,她扶着如瑾坐下,安顿好了之后自己才坐在对面陪着,并且叫儿子过去给如瑾问好。
十皇子年纪太小,宫变时节受了很大的惊吓,一直没太恢复过来,夜里经常被噩梦惊醒,整夜整夜地哭,白天见了生人也十分紧张,太医署换着方子调养总不见效。
此时见母妃叫他,他怯怯地看了如瑾一眼,立刻缩到了乳母身后。静妃眼中闪过黯然,歉然对如瑾笑笑:“这孩子……你别见笑。”
如瑾道:“怎会。娘娘也别着急,十殿下向来聪明伶俐,过了这阵子慢慢儿总会好的。”
“借你吉言吧。我现在也没其他盼头,就盼着他早日像往常那样和我说笑顽皮。”静妃说的倒也不是客套话,亲生儿子整天没个正常的样子,她怎会不着急。加之最近皇帝身体不好,情绪也有些难以捉摸,对待小儿子不像往日那么有耐性,看到十皇子畏缩便冷了脸。他越冷脸,十皇子越是害怕,这几日静妃都不怎么敢让父子俩见面了,免得越见越生分。一场宫变,长平王带伤平乱,十皇子却吓成了这样,高低对比立显,虽则十皇子尚未成年情有可原,但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皇家更在意儿子的潜质,光聪明是没用的,看见血腥就吓破胆,实在让人失望。
静妃让人给如瑾端自制的梅汁子,“不给你茶喝了,天热,尝尝我的梅汤解暑。”
如瑾笑着接过道谢,拿小汤匙拨弄碗里的花瓣,和静妃说起天气热该怎么解暑的家常话,静妃就长篇大套地说孕妇过暑天的宜忌,两人正说得热闹,一直躲在乳母身后的十皇子突然指着如瑾嚷:“她是害小于的坏人!她杀了小于!”
静妃立刻沉了脸:“微儿住口!怎么和你嫂嫂说话呢,快道歉!为一个奴才失了体统,还像个皇子的样儿吗?”
十皇子没想到母亲会这样训斥自己,猝不及防,立时吓得白了小脸,呆愣愣地。乳母和几个伺候他的宫人赶忙趴在地上告罪,请静妃息怒。
如瑾纳闷,“小于是谁?”继而瞬间想到当时自己带着闯宫的两个小伴读,后来事情平息后回头派人再找时,打听到一个损在了刀兵里,另一个伤了一条胳膊。有伤病的宫人按例要统一放到群房养着,那地方条件差,如瑾让人辗转将那孩子从宫里接出去养伤,一应花费和照顾的人都安排好了。这时候听到十皇子突然这般叫嚷,想着自己该没得罪过小皇子,恐怕就是伴读的事?
果然就听静妃说:“是当时那两个小伴读。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微儿年幼不懂事,我回头好好教他。”
如瑾沉吟:“这事原是我对不起他们。十殿下是重情义的孩子,娘娘请不要苛责他。”说着吩咐伺候十皇子的宫人,“快带殿下去歇息吧,好好照料,别让殿下害怕。”
乳母悄悄打量静妃的神色,试探着起身,见静妃没拦着,赶紧抱起十皇子领着众人下去。静妃看着儿子埋在乳母怀里躲闪自己目光的样子,无声叹了口气。
“我原还想着,皇上子嗣不多,微儿聪明伶俐得他喜爱,外家又是不高不低正和皇上心意的门第……”待儿子离开了,静妃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自嘲地笑道,“实不相瞒,我原也存了几分痴心妄想,总想着皇上春秋鼎盛,时日还长,微儿总有长大成人的时候。只是,经了这么一场事,眼睁睁看着血火刀兵在跟前发生……我算是想通了。”
她声音不高,也只有殿里几个近身的宫人可以听见。言语间涉及敏感之事,如瑾低头端详汤碗上的花纹,并没接话。
静妃自顾自说下去,“我突然明白,长在皇家是一件多么不如意的事情。我们家里也算望族,家大业大,人口又多,兄弟姐妹之间貌合神离各自有小心思,甚至互相下手也不算稀罕。可那都是暗地里的,你算计我一回,我算计你一回,大家一桌子吃饭笑呵呵的敬酒寒暄,桌子底下对练踩脚的功夫,这是大家子里的相处之道,你想必也明白得很。”
如瑾默然不语。静妃不在意,继续说:“可皇家,太可怕!我在宫里住了这些年,还以为我经过见过的就是全部,以为自己游刃有余,却原来,一切不过是戏台子上的花架把式。真得动起手来,尸山血海,刀剑无情……真是将脑袋挂在腰上!听别人说是一回事,自己经了,才知道到底有多危险。我是从此歇了那些痴心了,只盼着儿子好好的,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这番话说得颇为推心置腹,连不能轻易出口的忌讳也不顾了,如瑾默默听着,最后被静妃望过来时,方轻声道:“平安是福。我和娘娘心思一样,只盼着亲人平安一世。”
静妃笑道:“老七坚忍果决,有常人难及之力,你们夫妻定会平安恩爱终老。”
这话的意思就多了。如瑾微微欠身:“承娘娘吉言。”
虽然是共同经历过危险,交情不一样,但许多事是不好深说的,如瑾略聊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便起身告辞,“还要去见过其他几位娘娘,暂且告辞了,改日再来问候娘娘。”
静妃让侍女拿了一个锦盒过来,打开来,里头满满装了十五颗珍珠,大的几乎能赶上龙眼,小的也有小指肚大小,个个浑圆润泽。“你有身子,想必安胎的东西收了不少?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这东西不给小皇孙,单给你打首饰嵌衣服用。怀了胎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是咱们女人一辈子不能懈怠的事,男人看了高兴,自己也舒心欢喜。”
“这太贵重了,娘娘,我不能收。”如瑾力辞。
静妃道:“些许珠宝算得什么?救命之恩岂是这些就能酬谢的。今日你不拿走,明儿我就让人专程送到你家里去。收着吧,别推推搡搡的一副小家子气。”
如瑾略一思忖,笑着接受了静妃的好意。再三道谢之后,带着人告辞离开。听说她还要去拜望宁贵嫔,静妃悄声道:“点个卯就出来,她最近可没少在皇上跟前给你上眼药,少搭理她。有事只管过来叫我。”想了想,又命自己的贴身宫女织素送如瑾过去,算是镇场子。
如瑾并未推辞,谢过之后带走了织素。
在宫里略走了一圈,到几位无子嗣也不大得宠的宫妃那里应景打个招呼,之后去了宁贵嫔宫里。
宁贵嫔大概早就得了信,所以紧闭了宫门,故意不让人应门。织素自告奋勇上前叫门,没叫开,吴竹春便说:“宁娘娘莫非出去散心了,不在自己宫里?”
如瑾扶了扶腰,轻声叹了口气。吴竹春忙说:“主子可是不舒服?怕是走这半日累到了身子……要不,咱们先回去,改日再来?”
织素道:“身体重要,蓝妃还是早点回府休息吧,这时候最忌劳累。”
如瑾无奈点头:“也只好如此。”
于是一行人也没进门,径自转身离去。
在门里听动静的宫人一溜烟报进殿内,将宁贵嫔气了个脸色铁青,“她倒是便宜!真以为当初在宫里搅合一回就是大功臣了,竟然没了尊卑。去,给本宫拦住,好好儿地‘请’了她回来说话!”
自从宫变之后,宁贵嫔特意让内务府送来了好几个身高体壮的练家子内侍,这时候一并打发了出去拦人。于是如瑾那边走出去还没多远,这边宫门就开了,一群内侍冲上来拦了路。
为首的是宁贵嫔的近身宫女:“蓝妃过来转转就走,架子未免太大了吧?怎么,我们娘娘不值得您劳动贵步?”
如瑾不理她,只问伺候静妃的织素:“宫里最近规矩松了么?怎么还有敢目无尊卑大声喧哗的奴才。”
织素识趣地应说:“中宫不在,我们娘娘为了照顾十殿下精神又短了些,一时料理不到各处,是有许多人胆子肥了。”
“也难为静妃娘娘了。”如瑾叹息一声,“那么这件事就算了,宫中各处不安稳,我也不在这时候计较些许小事,给娘娘省些心力吧。我们走。”
“多谢蓝妃。”织素客气地说。
如瑾带着的内侍就越上前去开路,完全无视宁贵嫔那些人。那个宫女气得眉头倒竖:“你们竟敢藐视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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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 惩罚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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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瑾扶着吴竹春的手缓步向前,并不搭理那宫女。王府的内侍身量都不甚高大,比起拦路的那几个个头可差得远了,但也不见他们使力,只寻常上前推搡几下,几个拦路的内侍就吃不消,纷纷趔趄着后退。
宁贵嫔的宫女训斥他们:“怎么不拦着,要你们是做样子吓唬人的吗?”拦路的内侍们万分委屈,不敢争辩,只得脸红脖子粗地拼命上前阻挡,却一个个被王府内侍轻松推到一边,腾出好宽一条路。那宫女这才看出不对劲来,惊疑地退开几步,眼珠子一转,冲如瑾喊起来:“你一个皇子侧妃,谁给你的胆子在宫里撒野?竟敢冲撞宁贵嫔娘娘的人,以为宫里的规矩是摆设不成?我这就去回了娘娘,看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就要带人回去,倒是深谙好汉不吃眼前亏之道,看见如瑾跟前的人不好惹,她不硬顶。
如瑾板了脸。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想来骂几句就来骂几句,想走就走,当她是面人儿呢?遂冷笑道:“几日没来宫里,扯虎皮的人是越来越多了,随便走走就能碰上几个,真叫人看着生厌。”
吴竹春一个眼色过去,王府内侍们纷纷上前阻住了宫女等人的路,铜墙铁壁似的。吴竹春就照着那宫女的原话顶回去,“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婢子,谁给她的胆子在我们主子跟前撒野?竟然冲撞皇子内眷,以为宫里的规矩全是摆设不成?我这就去回了静妃娘娘,看看这样不知尊卑口出狂言的奴才该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