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久凌想了半天,最后很委婉地使用了“有趣”这个词。
殷蝶又想起了刚刚那一幕,于是笑出了声:“二师叔忍耐力也是超乎了我的想象,那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忍着不笑。”
齐霄则维持着沉默,不知是在想什么。
“南宫家不会善罢甘休的,”云黛道,“等到了秘境之中,他们必定有所动作。”
“倒也不怕他们!”殷蝶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来一个咱们就杀一个!就像刚刚云师妹那样!干净利落地把他们全干掉!”
殷蝶很好地继承了剑修好斗的心性,她丝毫不觉得云黛二话不说就砍人的行为有什么不对,除开一开始的惊讶以外,剩下的就只有欣赏和赞同了。
比起云黛这样戾气过重的处事风格,殷蝶更受不了的是优柔寡断之人。
灵舟继续在云层中飞速穿梭着,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太阳就西沉了,炙热的橘色火球被卷在云纱之间,慢慢落下,仿佛融入了云海之中。
金光从云层间一寸寸蔓过来,给整艘灵舟镀上了一层金缕衣。
这场景实在有些壮观,不少七宗弟子都站起了身,趴在木栏边,久久地凝望着夕阳西下的方向,直至云海彻底将落日吞没、金光也慢慢退散,整片天空终于陷入了暗沉。
在黑暗真正降临前,甲板上的七宗弟子们也陆陆续续回了船舱。
云黛没有继续留在甲板上的打算,她让花予和花墨先回去了,自己则向着沈长玉住的客房走去。
她刚要伸手敲门,面前的门就被打开了。
沈长玉站在门后笑眯眯地看着她:“赶紧进来吧,老远就听到你的脚步声了!”
云黛没犹豫,她边向屋内走着,边问道:“你赔给南宫家了多少灵石,我还给你。”
沈长玉关上门后道:“第五境的侍从,价值八千灵石,南宫家的老东西挺诡计多端的,但在灵石上竟然没坑我,就按照市场价收的。”
云黛伸手就想掏灵石,却被沈长玉按住了。
沈长玉摸着下巴,不知在捉摸着什么,随即他眼珠转了转,眼底就多了几分狡黠的笑意:“其实……这笔灵石你也可以不还,只要你饱含着感情,说上一句……”
“‘像沈师叔这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英雄,我云黛实在太崇拜了!我崇拜死他了!’就行了。”
沈长玉笑眯眯地看着云黛,显然是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这位云师侄平日里都喜欢冷着一张脸,也鲜少有过于强烈的情绪外露,沈长玉还挺好奇她之后会是怎样一副反应的。
云黛则顿了顿,她偏头看着沈长玉,像是有些疑惑,不过她很快就点头说了个“好”字,几乎没什么犹豫。
在沈长玉反应过来之前,云黛就很真诚地拉住了他的手,一双眼睛也含着真挚的情感,语气认真地一字一顿道:“像沈师叔这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英雄,我云黛实在太崇拜了!我崇拜死他了!”
沈长玉:“……”
云黛这副强行将话说得抑扬顿挫、饱含感情的模样,实在让沈长玉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眉头紧缩,咬牙切齿道:“我还以为你会义正言辞地说‘这怎么行呢?不管怎么说这笔灵石也不能让师叔你出呀’。”
“嗯……你想多了,”云黛语气很平静,“我还没那么视金钱如粪土。”
前世她当上万仞阁掌门后,除开生存危机以外,最严重的一个问题就是,财政危机。
万仞阁弟子跑的跑、死的死,整个门派就剩下一个空架子了。
门派任务没人去做了,门派的下属的铺子也没人去经营,但整个山门的阵法运转都需要用灵石来支撑,那段时间她愁得觉都睡不着,殷蝶天天拿着把剑在十四洲转悠,专门接那种给的灵石多的悬赏,齐师兄则每日往返在宗门下属的铺面里,忙前忙后地整理账本,努力缓解着万仞阁的财政压力。
所以沈长玉既然说了要帮她付钱,只要她吹嘘他一句就行了,她觉得她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想起当初那拮据的光景,云黛觉得若是有人跟她说,只要拍一下马屁,他就给她灵石,她能把对方吹上天去。
像他们这样的修真之人,向来不拘小节,更何况是她这种修无情道的。
吹就吹呗,无所谓,她会在意那点面子?
谁知沈长玉沉吟了片刻,却突然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道:“云黛,其实我就是逗你玩的,就算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逼迫你的,那笔灵石,我本来也没打算向你要……”
“再说了,咱们关系都这么好了,八千灵石而已,我还没那么小气……”
“既然六师叔这么大度,”云黛甚至没怎么犹豫,“那晚辈就在此谢过师叔了。”
沈长玉:“……”
“云黛,你还真是时常让我觉得……我又重新认识了你一次。”
云黛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师叔过奖了。”
……
云黛从沈长玉的房间走出时,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此时的七宗弟子都各自回房抓紧时间开始修炼了。
云黛同样也要回去修炼,她今天可是有一件很关键的事要做。
她刚一回房,花予和花墨便来向她问安。
花予忍不住夸赞她:“若非今日云姑娘出手这般果决,我和花墨恐怕已落入了南宫家的魔爪。”
云黛笑道:“你们既然是我的侍从,我自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们。”
寒暄几句后,她扔下了一句“你们好好休息便是了,不必管我”,就向里屋走去了。
云黛盘坐于床上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掏出一张灵符,拍在床帐上,于是一道灵气墙便将整张床连同她一起包裹在了其内,墙外之人再无法看清她在墙内做什么。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她才缓缓抬起手来,就见一枚赤色的光珠从她掌心里浮现了出来。
此物是她在斩杀了那名第五境侍从的瞬间,从他身体中抽取出的神魄凝成的魂珠,也是她要用来提升自己修为的关键之物。
第58章 修炼
转灵功。
这便是云黛前世通过对魔域之人使用搜魂术习得的功法。
此法可在杀死敌人时, 把对方的神魄抽取而出,凝结成魂珠,并将其炼化成灵气, 以此来增加修为。
被云黛托在掌心的赤色灵珠闪烁着如血液般鲜艳浓郁的光芒, 她五指合拢,那股灵光便顺着她的手腕, 慢慢流淌进了她的经脉, 又逐渐向她的丹田汇聚。
随着魂珠向灵气转化的过程,云黛手中的那颗赤色灵珠开始逐渐变得黯淡、透明,直至最后, 它竟完全消失了, 而云黛的脸色却变得有些病态的红润。
那些从魂珠上炼化而来的灵气极度陌生冰冷, 如最阴森的毒蛇,失控地在经脉中乱窜。
云黛的手指迅速掐诀,她调转起了全身的灵气去将那股外来的灵气包裹住, 然后引着它们一同在经脉丹田之间循环。
转灵功并不是那么好修炼的,从魂珠上炼化而来的灵气都带着极重的戾气和亡者对死亡的厌恶与恐惧,是失控而阴毒的, 这使得练功之人想要完全驯化这些灵气变得非常艰难。
再加上云黛如今的修为实在有些低,她只有第四境,而她炼化的这颗魂珠是来自于第五境修士的神魄, 那股阴邪的灵气根本无法被压制不住地在她的经脉中乱窜。
云黛努力保持着呼吸, 不停地去尝试引导那团灵气,她的经脉之中甚至隐隐传来了撕裂的疼痛感, 拳头也不自觉握紧了, 手臂上爆出了青筋,额角也渗出了汗珠。
眼下的情况稍微有些超出云黛的预料, 不过这些疼痛对她而言并不算难忍,她不会因此就无法维持神智清醒,只是想要完全将来自魂珠的灵气化为己用,需要的时间恐怕会比她预想中的要长。
又忍着疼痛运转了一个大周天,云黛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一挥袖子便撤去了罩在外面的灵气墙,然后几乎是有些急不可耐地下床了,踉跄着朝外间走去。
她都差点忘了,她还可以用双修的方式来炼化灵气、增进修为,花予和花墨本就是第五境的修士,且他们又是怀妙之体,在修炼转灵功这方面会给她提供不小的帮助。
云黛还没走近,花予和花墨就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花予连忙起身,待他看到云黛有些病态的脸色后,他稍惊了一下。
“云姑娘这是怎么了?”
花墨也坐起了身,皱眉道:“可是练功出了什么岔子?”
这二人都只着了一件薄薄的里衣,披散着头发,白色的衣衫几乎透出肤色,虽是素净的色调,也没有任何点缀,却给人一种懒散又艳丽的感觉。
云黛没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很直接地扑向了距离她最近的花予,压入了他怀中,花予下意识就抬手扶住了她的腰。
云黛将他推到了床上,贴上了他的额头,有些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修炼。”
花予只是愣了愣便收紧了胳膊,缓缓将自身的灵气注入到了云黛的经脉中,而花墨也凑上前来,将手掌压到了云黛的后背上,同样也将自己的灵气注入了进去。
二人刚将灵气注入,便惊讶地发现,云黛的经脉之中竟有两股灵气,一股是属于云黛本身的,温柔平和,另一股却极为阴冷霸道,甚至处于完全失控的状态,带着某种血腥的邪气。
他们没有询问云黛到底是怎么了,毕竟他们只是云黛的侍从,云黛是主,他们是仆,云黛若是不想同他们说,他们也不好过问。
二人很有默契地将输入云黛经脉中的灵气汇聚成了一股,又主动与云黛本身的灵气融合,向那团冰冷的灵气包裹了过去。
有了花予和花墨的帮助,那团来自魂珠的灵气很快便被困住了,云黛主动操控着自己的灵气,拖着它开始在经脉丹田中循环,每循环过一圈,那团灵气之中的阴冷气息就少一寸,外围的灵气也逐渐被她化为己用。
与双生怀妙之体修炼,灵气运转的速度会比平时更快,但饶是如此,等云黛终于将来自魂珠的灵气炼化之后,也已经是后半夜了。
她再睁眼时,桌上点的红烛燃都烧掉大半,如豆的火光还在微微跳动着,映照出一片暗橘色。
云黛的后背靠在花予的怀里,少年的胳膊还搭在她的腰间。
她一偏头就对上了花墨的目光,炼化灵气是一个极为劳累的过程,他额角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了,整个人显得更为娇艳。
“云姑娘,你好些了吗?”花墨轻声询问她。
云黛慢慢点了点头,她现在可不仅仅是“好些了”,准确来说是相当好,她的手如今还与花予和花墨十指相扣着,经脉丹田中也盈满了灵气。
按理来说,她不久前才刚突破到第四境,如今应当还处在稳定境界的状态。
修为这种东西,并不是说同一个境界的人水平就完全一样了,就像是刚突破到第四境的和即将突破到第五境的,虽然同是第四境,但是实力差距却绝对不小。
修为高者,丹田之中所储蓄的灵气就更多,斗法时能够调用的灵气自然也就更多了。
如今炼化掉了魂珠的云黛能明显感觉到丹田中的灵气较之前更多了。
这转灵功果然名不虚传,若再让她炼化七八个像那壮汉一样的第五境神魄,她可能很快就能达到第四境大圆满。
南宫家之人修炼地火术,神魄只会更加强韧。所以现在云黛就等着进秘境了,她可是很期待南宫家的人主动来给她送养料的。
云黛思索着,突然就放开了花予和花墨的手,坐起了身,向紧闭着的窗户看去。
“怎么了?”花予也跟着坐了起来,疑惑地问道。
“窗外有人。”云黛扔下了这句话就径直下了床,她捡起了滑落到地上的衣衫披在身上,又伸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这才走至窗边,伸手推开了窗。
窗外是靠着围栏的一侧走廊,能看见灵舟之外翻滚的黑云,皎月掩在云层中,散发着柔和的光。
不知是否是因为灵舟飞在天上,那轮明月竟格外的清晰,仿佛触手可及。
而在窗前,在明月与云层之下,的确站了个人,那是一名黑衣少年,他仿佛在此处站了许久,久到几乎与月色都融为了一体。
所以当窗户被突然推开时,他明显地愣了一下,而等他的目光终于触及到了站在窗边的云黛时,他又像是受惊了般地避开了视线。
此时的云黛实在与以往不太一样,她虽穿着衣衫,领口却不算太整齐,且完全没束发,鬓角垂着几缕凌乱的发丝。
而刚刚那一眼,少年便清晰地看到了窗户正对着的那张床上,坐着的两个少年。
他二人生得很貌美,是那种令人看上一眼就会记住的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