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回廊斜斜插过花海,檐下一盏盏琉璃灯往远处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延伸而去,也点亮了这片花海。整片花海里只有心魔,也就是说……
心魔心头一震,“哥哥不见了!”
明红衣摆擦过牡丹花瓣,由于脚边的花实在太碍事,心魔在花盘间隙里走了几步,眉心缓缓皱紧,倏然化作黑雾,于下一息出现在回廊中,他焦急地跑向远处,等顺着这条回廊找遍了整片花海,他终于确认,这个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哥哥不在这里。
心魔顿时不高兴了,狠狠揪了面前的一支水红花枝。
四周太过安静,像是有什么东西蛰伏在黑暗当中窥视。
心魔蹲在回廊下揪花瓣发泄满腹委屈,忽然听见远处的吵闹,登时回头,黑幽幽的眼底一片阴郁,却见声音的来源正朝他奔来,是个穿着青灰布衣的少年,在他背后,有七八名与他衣着相似的壮汉正在追赶。
在一个呼吸之前,心魔非常肯定,花海里没有第二个人。
然而这些人,就是在心魔眼皮下凭空出现了,心魔捏紧手里的花枝,见布衣少年还在靠近,他慢慢起身,眼里带着几分警惕。但出乎意料的,那个布衣少年跌在了他前方不远的凉亭,他似乎摔得不轻,一张白净的脸骤然煞白,好半晌也没有爬起来。
因此,在布衣少年身后的那群人很快追了上来,抓住少年就开始拳打脚踢,凉亭里随之响起一声声凄厉痛呼,可见少年被打得不轻。
心魔愣了一下,随后津津有味地站在原地看起热闹。
在布衣少年声声泣血的喊冤求饶之下,殴打他的其中一名壮汉骂道:“若非老爷仁慈,你这小子能有机会进牡丹园?老爷给你吃喝,看你身子弱,只叫你侍弄花草,你这臭小子竟然偷老爷好不容易找到的名花!”
另一人忿忿道:“他就是个白眼狼!打死他也不为过!”
这人说着一脚踹下,布衣少年便狼狈地滚到了回廊下,青肿的面上沾上泥土,一张脸早就看不出原本的半分白净,人也彻底昏死过去。
好在那些人也没真打死布衣少年,见他晕了,就绑起来带走,他们似乎没有看到站在不远的心魔,自顾自拖着昏过去的布衣少年,朝着远处迭起的楼阁,骂骂咧咧地走了。
几人身后,心魔远远看着远处在夜色中格外明亮的楼阁,随手扔了花枝跟了上去。那边他还没有找过,说不定哥哥就在那里等他!
这座庄园极大,每一处都是各色花卉,牡丹花海离楼阁不远,那几个仆人模样的壮汉速度也不慢,绝非常人。但既然能在心魔眼皮下突然出现,心魔也不会认为他们是普通人,只稍微惋惜这些人身上半点阴气煞气也无,甚至也没有半点人气,如此便不是他可以吃的了。心魔叹息一声,跟着几人到了一座花香浓郁的华美花楼前。
雕琢精美的花梨木门匾上,是铁画银钩的三个金粉大字。
牡丹园。
花楼下是极宽敞的花厅,四面透风,门前垂下金银色纱帐,厅中琉璃花灯亮如白昼,席上坐了三五人,左右伺候的仆人侍女却是不少。
心魔不懂这牡丹园的摆设,只觉得花香太浓郁,反而让他很不舒服,越发想念哥哥身上的冷香。他也不懂席上几人的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奢华,只知道里面没有他要找的人。
于是,心魔失望地退了出来,而花厅中吵闹的众人似乎也无一人察觉到他,由着他在眼前晃过来晃过去,再晃悠悠地从出了牡丹园。
在即将踏出门槛前,心魔猛地一回头——厅中角落,半人高的梨花树后,一个熟悉的白衣身影正站在那里安静观望着花厅里的吵闹,似察觉心魔的眼神,他朝门前看去。
是沈灵枢。
心魔一见到他,拳头就硬了。
奈何哥哥说过,沈灵枢若不招惹他们,就不必理他。
沈灵枢心中也是一惊,是蓬莱小岛主,他竟也在牡丹园。
沈灵枢被那双漂亮的眼眸瞪视得心神一晃,就见对方白了他一眼,大步走了出去,他是喜欢小岛主这张酷似云灼然的脸,还未到色令智昏的地步,很快反应过来,小岛主对他有敌意。沈灵枢眼下修为不高,虽说身上带了不少法器,也没把握与谁交手,犹豫须臾,便没有跟上蓬莱小岛主。
心魔大摇大摆从花厅进了后院,院后面紧挨着一栋小楼,一楼空荡荡的,只有几株盆栽,约莫是待客之处,房门紧闭的二楼也是满屋子的牡丹花,但比花海里的开得更美,数量也极少,心魔见摆放最中间那盘雪白牡丹开得正好,顺手摘下揣在怀里。
“那不是蓬莱小岛主吗?!”
刚走下最后一级楼梯,心魔就听见这个声音,他敏锐地望向斜对面的拱门,便见到门前的两人,是天道宗的江执白和昆吾剑宗的厉剑茗。
是那个傻子!
心魔一眼就认出了厉剑茗,却是定定站在原地没动。
厉剑茗和江执白与他的反应相反,喜不自禁地跑了过来。
他们远远就区分出心魔不是云灼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心魔较之云灼然,更为恣意随性,这是自骨子散发而出的天然气质,远远见着这张扬的红衣身影,就断不会是云灼然。
云灼然即便同样身着如此艳丽的色彩,却是极冷艳内敛的。
说起来,这还是厉剑茗和江执白头一回与心魔面对面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