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都下意识看向云灼然,仿佛都在等他拿一个主意。
那几座宫殿在这片白茫茫的天地中格外惹眼,云灼然微皱眉头,迟疑了半晌,始终没有开口。
顾神枢忽然道:“去吧。”
蓬莱仙点头赞同。
陆羽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云灼然,轻咳一声道:“也好,是不是天衍宫,去看看就知道了。”
云灼然暗松口气,下意识望向顾神枢,后者笑了笑,没说什么,跟着陆羽和蓬莱仙去找路。云灼然怔怔地看着他们忙活,忽觉手腕一紧,他倏然回神,果真见到心魔酷似他的脸,心魔笑了笑,拉着云灼然跟上去。
“走了,哥哥。”
云灼然顿了一下,轻轻颔首,步伐比来时轻松许多。
事到如今,他们也退不了了。
徐知春曾说过,在他模糊的记忆里,他曾在重伤濒死之际误闯一座雪山上的宫殿,在里面躲避风雪之时,听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的主人也许叫容无端,天衍宫最后一位宫主。
而现在,五人走上这座雪山,路过半山被白雪掩埋的许许多多废弃建筑,最终也站在了宫殿高大的石门前。亲身直面这座名为天衍宫的宫殿,与在对面山坡远观是不一样的,从靠近大门,他们就感觉到了宫殿里传出来的一股让人无法忽略的浩瀚威势。
宫殿半开的门前站着一人,不知是不是在等他们,几人看见他的那一刻,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那人身如修竹,穿着一身极素简且单薄的雪色衣袍,他的肤色极白,眉心燃着一簇金红的火印,他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是个光头。
他立在门前,双眼含笑,直直望向云灼然,“你来了。”
这张脸,在场所有人都认得。
蓬莱仙听到声音的那一刻险些就冲了过去,却让顾神枢拦下。约莫真的是有旧仇,陆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他的名字的,“云沛然!”
云沛然望着几人,面不改色地微笑道:“你们都来了,还有我的弟弟,你们今日是来找我的吗?”
云灼然眼前有过一瞬恍惚,很快便恢复冷静,他望向一开始拦下蓬莱仙的顾神枢,见后者摇头,他的面色也冷了下来,“既然让我们如此轻松地找到天衍宫,何必还要假装云沛然,阁下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闻言,蓬莱仙和陆羽也都冷静下来了,他们相信云灼然的判断,此刻再看门前的云沛然,便发觉了许多漏洞。即便外表再像,他的眼神和神色都跟真正的云沛然相去甚远。
分明已被云灼然拆穿,这个‘云沛然’居然还无辜地反问:“我就是你的哥哥,云沛然啊。弟弟,多年不见,你已认不出哥哥了吗?”
云灼然嗓音冰冷,“容无端,你扮得一点都不像他。”
‘云沛然’笑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周身有了变化,从云沛然的脸变成了完全陌生的苍白容颜。
白衣落拓的佛修缓缓变成了一位身着黑白道袍的青年,他头戴玉冠,剑眉,凤眸,薄唇,乌黑长发垂落腰侧,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但白净眉心还残留着的那道金红火印却给他添了几分难掩的邪气,他仍笑着,原本的声线也变作陌生低沉的男声。
“不错,我就是容无端。”
至少不必再面对云沛然那张脸讨伐容无端,云灼然眸光愈冷,却见容无端转身就走进了门内。
“风雪太大,诸位远道而来,不管目的为何,不如先随我入殿来,喝上一口茶水,暖暖身子。”
已经到了这里,云灼然没有再犹豫,率先一步走向大门,心魔自然是跟上,蓬莱仙和陆羽回过神来也都气咻咻地带着顾神枢跟了进去。
步入门槛,一股暖意迎面覆来。
此处应当是天衍宫主殿,有阵法护持,内里的布置并没有被岁月侵蚀,四处灯台上的火光仍幽幽亮着,似乎永远也不会熄灭一般。众人走进殿中,第一眼便见到大殿中央那一台由青铜雕刻而成的巨大的浑天仪,但双蛇环绕底盘,透出几分难言的邪气。
“当年徐知春误闯入天衍宫时,便是在这样的风雪天。”
一个声音从大殿一角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方才入殿后便消失的那个人正坐在大殿一侧临窗的位置,面前的矮几上正用红泥小火炉烹煮着一壶新茶,他端坐于矮几前,轻抬下颌,指向对面的几个蒲团,“我能让你们找到天衍宫,也不差这点时间让你们问个明白,坐吧。”
众人因为他在门前假扮云沛然憋了一肚子火,进来后却见他这幅优哉游哉的模样,更是火大。
云灼然带着心魔走了过去,面无表情地在他对面坐下。
见状,蓬莱仙也收了红伞,入了殿中,顾神枢也就能自由行走了。蓬莱仙和陆羽闷闷地跟了过去,顾神枢摇头一笑,也飘了过去。
众人皆落座,容无端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陆羽狐疑道:“你会这么好心?”
容无端微笑起来时很像狐狸,仿佛在算计什么。“你们进了天衍宫,就该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出去的可能。对待将死之人,我一向仁慈。”
陆羽冷嗤一声,“就凭你?”
云灼然没有问出第一个问题,而是看向顾神枢,显然是要将这个机会交给他,顾神枢当下点头。
他从来到天衍宫后就一直都保持着相当冷静的态度,此刻坐在容无端这个曾经设计害死他、甚至将他镇压在神像下抽取他的神魂之力的罪魁祸首面前,他还能平静地回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