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不疼的呢?自己身上的伤口,没有一处是不疼的,说话疼,不说话也疼,清醒着疼,睡觉时也疼,就连呼吸都疼的厉害。
“要……包扎……”
小人儿低着头,声音又小又轻。
但是裴争听得真切。
他心喜悦,唇角却只是若有似无的轻轻勾着,“等会再说吧,我一只手,不方便。”
但是这语气分明就是对自己的伤口毫不在意。
小人儿抬起头来,看着裴争的眼睛,又说了一遍,“要包扎……不然……不然……会疼的……”
裴争心尖尖突然就抽疼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手段很卑劣很无耻,利用小人儿的善良和对自己残存的那点爱意,就贪得无厌的想要占据他的整颗心。
但是,裴争也决定了要还他一颗心,就把自己残破不堪的心送给他。
“那该怎么办呢?”裴争眸色又深又沉,看着小人儿轻声问,“你能帮我吗?”
小人儿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头。
裴争突然就俯身靠了过去,离得那张唇瓣那样近,那双水眸有些震惊的微微睁大了些。
可是裴争的手在他身后的地方找了找,就直起了身子,掌心放着刚才那药膏盒子。
他把自己的衣袖撩了起来,将伤口凑过去,然后把药膏盒子塞进了小人儿手。
“很简单的,我教你好不好?就像刚才我帮你涂药的一样,你也帮我涂药,好不好?”
许是裴争很少露出这种温柔又脆弱的神态来,询问的语气低沉的像是恳求一般,小人儿手指紧紧攥着那药盒,还想再摇头,下巴上却抚上了一只微凉的手。
那手没有捏他的下巴,而是在上面极轻极慢的爱恋抚摸,微微带着颤抖的声音道,“乖乖……好不好……”
小人儿眼尾又红了,最终,他低下头来,将那药膏盒子打开了。
裴争手臂伸了过去,一只小手沾取了药膏,柔柔的在上面涂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凑得很近,近到裴争垂眸就能看到那不安的颤抖的长睫。
他屏住呼吸,不敢再惊扰到小人儿。
可是伤口涂好药也包扎好了时,小人儿抬头却直直的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裴争快速的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下,然后温温柔柔的笑。
小人儿却像是被打开了泪闸,滚烫的泪珠齐齐落了下来。
裴争慌乱的伸手给他擦泪,边擦边低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哭了,乖乖不哭……”
“你……欺负我……又欺负我……我,我都帮你上药了……为什么还要欺负我……我讨厌死你了……呜呜呜呜 ”
像是积压了许久的情绪被一个轻柔的吻激发出来了,小人儿呜呜咽咽的哭了好半天,边哭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裴争坏话。
裴争丝毫不生气,反而抱着他更加轻柔的哄着。
哄了许久之后,终于怀里的小人儿不再流眼泪了,但是一双眼睛都又红又肿的了。
“如果我说,对于先前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错了,那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绐我个弥补的机会吗?”
小人儿看了裴争一会,然后抽噎着低下了头,“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可以不要问我了吗……我好难受……”
裴争安抚的拍着他的后背,轻声细语道,“好,我不问了,不问就不会难受了对不对?那我不问了。”
摸了摸小人儿的头发,裴争继续道,“什么都依你,我不强迫你,也不威胁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
静默了片刻,小人儿的声音传来,“我……我想岀去……”
裴争的身子僵直了一瞬,他知道出了丞相府的话,就会像以前一样,小人儿会被赵隶棠的人救走。
“我想去街上……”
裴争笑了笑,“好,明日带你去。”
小人儿身子还虚着,又大哭了一场,喝了药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裴争出了房门后,眼神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找来李玉询问些事情,李玉紧张的扑通一声跪下。
“裴大人,您说的那些话奴才都没听懂,奴才……奴才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赵将军了!”
裴争语气淡淡,“不用在我面前遮掩,赵隶棠明日要干什么,我全都知道,我只是想让你再去给他带个话,不用劫人,明日晚上,我会在一品香等他。”
李玉心有千般疑惑万般害怕,还是奉裴争的命令去将军府带话了。
小人儿醒来以后,已经是下午了。
房间里没有人在,他自己呆呆的盯着头顶的深色床幔看了会,然后撑着身子起来了。
慢慢走到了门边去,刚想开门出去,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他被吓了一跳,险些仰倒过去,幸而被一只手臂稳稳托进了怀。
“醒了?”裴争抱着他往怀里又带了带,替他挡住外面的寒风,“想去哪?”
小人儿只是看着外面昏黄的阳光,没有说话,他只是想出去外面看看太阳而已。
裴争先给他披上了厚厚的外袍,又把他整个人护在了自己的披风之下,才准许他走出房门。
两人就在偌大的丞相府漫无目的的走着,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园小楼附近。
裴争却在后园的一棵树下看到了一个鼓起的小土包,旁边还竖着一块小石头,像是里面埋着什么似的,而小人儿在看到了这个土包的时候,也明显的流露出悲伤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