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没听到了?”她还不服气。
“有次我路过一个村子,遇见个浑身脏污满身伤痕的女孩子,才五六岁大,想起自己小时候也这样,生了恻隐之心给了银钱,但是等我再路过这个村子的时候,她身上的银钱被抢光了,人也被打死了。”秋钟越说越生气,“我难得做件好事,却被人破坏了,所以干脆把整个村子的人都杀光了。”
我想她自己都记不清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也做过那么一两件好事,却因此杀了更多人的人。
她没明白我到底在说什么,于是再问。
“你有杀过不想杀的人吗?”
秋钟恶名昭彰,平生杀人无数,而我在问她有没有杀过不想杀的人。
“有,很多时候。”秋钟老老实实地回答,“魔气失控的时候,主上下令杀人的时候,为了成为魔将杀了有恩于我之人的时候。”
“再不想杀,你也是自愿杀的这些人。”
秋钟没想到我会把这话还给她,赶紧为自己辩解道:“也不能算完全自愿吧,到那个境地,谁都会这样做的。”
什么境地?
没得选择的境地,除了不择手段就没法活下去的境地。
“你身为魔将尚且如此,怎么又敢轻言他们是自愿呢?”话题又绕了回去,“上位者有一万种方式让下位者被迫自愿,这是你嘴里说的自愿吗?”
“我不否认真的存在自愿的情况,像这种哪怕是明文禁止了也会存在,可我掌门师姊关注的从来不是这类人。”
“身体如果被允许交易,那么每个人都好像是插标卖首,你自己已经身处上位没错,可总有比你更有权势的人,就像这无极界一样,人人划分等级,万物皆可买卖。”
这是纯粹的恶!
修行之人如果修成这样,那不如干脆全死了一了百了。
掌门师姊将律令推行得如此严格,也免不了有人背地里搞鬼,可即使如此,也不能像其它四洲一样放任不管。
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尚且如此,那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又是怎样一副惨象,那些人是不是连喘息都无法做到呢?
“真人,这样活着也太累了。”秋钟还抱着侥幸心理,“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嘛!”一口歪理,朽木不可雕也。
“上面人过得辛苦,下面人才能活得轻松一点。”何况这哪叫辛苦,“如果你还是抱着先前的看法,我断然留不得你。”
讲了许多,也不如主仆契约更能打动她,秋钟一听马上求饶:“真人,我错了,我一定痛改前非,您可千万别有这种想法啊。”
“我可以不杀你,但日后跟在我身边,你必须将从前的习气改了,一心向善,做个正直的人。”
“可我做不了正直的人。”秋钟一脸为难,“我是魔修,杀了很多人,寻仇的人也很多,不对别人痛下杀手,我会死无葬身之地的,难道我改邪归正以后,真人还是觉得我该死吗,您能不能分点善心出来护一下我啊?”
“你何止该死,简直罪该万死。”我护着这样该死的人做什么,死罪当以死谢还,“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谁要寻仇,你自去解决,若是身死,那是你自己咎由自取,若是不死,那便是苍天饶你性命要你多做善事。”
“上辈子杀人太多,这辈子撞鬼啦,仇人要杀我,我还不能杀他,还要多做善事,哪有这样的事嘛!”秋钟一脸苦相,连平日里的阴郁气息都消散了不少。
我没再搭理她,在这无极界耽搁了一晚上,得快点出去查失踪案。
胡闹归胡闹,好在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知道洛晚舟的消息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现在查明失踪真相要紧。
秋钟在我的催促声里,把进来的那个符咒图案反着画了一次,门再次出现,这次不等她殷勤地替我拉开门,我自己先打开门出去了。一出去,又回到了昨晚进来前的那个荒郊野外,顶着日头赶紧马不停蹄地回到主路上,前往最近的村庄。
村子不大,一进去就发现没什么人气,本想找个乡人问询,不想仅存的几户人家个个关门闭户,根本不见外人。本以为要无功而返,正要再往其它地方看看,就见一个农妇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犹豫再三招手示意我们上前,与秋钟对视一眼,我这才上前问讯。
“仙人是清风门的郑真人吗?”
这倒奇怪了,我虽然名声在外,也不至于有名到被乡人认出来,不过还是照实回答:“我便是清风门的郑音书。”
此话一出,这农妇竟是直接跪拜在地,我赶紧将其扶起:“有什么委屈慢慢说,当不得如此大礼。”
不想她怎么也不肯起身,我只好也半跪在地上听她道来,见我执意如此,她这才从地上起来,将我二人请入里面坐下。一进门就见一张画像挂在墙上,也不知何人所画,与我外形竟有七八分相似,难怪能认出来。
只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我家男儿前些日子到清风门拜师,虽然无缘通过试炼,到底是见到了真人,仰慕得不得了,回来后请人画了张像,多亏了这张画才认出来了,否则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原来这农妇的男儿拜师不成后,便进城做了木工学徒,半月才回家一次,这次不知怎么的,一个月了也不曾回得家来,牠爹怕出了什么事就入城打听去了,不想也是多日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