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祁世亲自进来了,说道:“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说……”他看了眼纪敏骞,踌躇几下才说,“娘娘让奴才告诉陛下,司天监说这几日……容易怀皇子。”
纪敏骞闻言,忙把头低下去。
宋琅却哈哈大笑,说道:“那好,你让皇后先回去,等会儿朕去她的寝宫安歇。”
祁世无声退下。
纪敏骞问道:“荣妃不生气吗?”
宋琅轻描淡写,说道:“生气也好,荣妃和皇后斗,不就是孙家和赵家斗?”
纪敏骞心里自然是明白这一层的,微顿又试探着问道:“陛下同意皇后生下您的孩子?”
“她不会有孕的。”宋琅说。
纪敏骞微怔:“……”
此前太后执着让皇后先有孕,暗中赏了荣妃许多避子药。而宋琅也并非坐以待毙之人,太后和皇后身边都有他的人,他让太后那边的人把给荣妃的避子药暗中给了皇后那边的人,时间已久,皇后的身子早已坏透了,下辈子也生不出孩子来。
宋琅的精力没有放在这些小事上,他想起什么,说道:“五月的最后一天是爱爱的生辰之日,朕决意去锡州出巡,见见那个赵辞,锡州十五万的兵呢,若能通过他将兵权握于朕手,岂非再不用畏惧太后?”
纪敏骞闻言,连连点头,自是认同宋琅所言。
然而宋琅忽然又道:“到时候,朕再顺便去赫州一趟。”
他说着已起了身,把濡湿的棉布放到一旁,走到檀木柜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信来,上面是星垂的笔迹,上面汇报了江柍与沈子枭是如何恩爱相处的,而最上面那一封写明江柍从赤北受了伤回来。
虽是伤在肩膀,且已基本痊愈,可他还是不放心,总想亲自去看一看。
纪敏骞下意识便想劝宋琅打消这个念头。
开口只道:“恐怕太后不会答应您去出巡。”
“朕在太后身边安插眼线,这长乐宫里更是遍布太后的人,朕会想法子透露自己要去见爱爱,她若知道朕出宫只为女人,便不会多想了。”宋琅似乎早已想好一切,“左右她一早便知爱爱是朕软肋,偶尔让她知晓朕的色令智昏,倒是给她吃定心丸了。”
纪敏骞忽然不知宋琅出巡,是为他的皇权还是为江柍。
但这二者并不相悖。
这时皇后又派人来传话,问宋琅何时过去。
纪敏骞一笑,揶揄说道:“皇后心急了,微臣不便久留,先行告退。”
宋琅把那些信收起来,背对着他也笑:“宫门已下钥,你就住在朕宫里吧。”
纪敏骞退下了。
宋琅唤轻罗来替他梳头,纪敏骞出了殿门,往他平日所住的清凉殿走,走到半路便命跟在身后的小黄门回去了。
进了清凉殿,一盏茶的工夫,曲瑛忽然而至。
纪敏骞抬眸看她,有刹那间错愕,还以为见到了江柍,可她走近了,走到烛光之下,他便看清她并不是江柍。
曲瑛跪在他面前,说道:“爷。”
“你来了。”纪敏骞挑眉看她,“我有事想要你办。”
曲瑛恭敬说道:“爷吩咐便是。”
纪敏骞说道:“从今往后,每十日你便要把陛下的事说与我听。”他强调,“旁人不知道,只有你知道的事。”
曲瑛拧眉:“奴婢不明白。”
“你不需明白,只需照做。”纪敏骞说道,“你日日在他跟前伺候,自然能察觉他情绪的变化,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我很需要知道这些。”
曲瑛茫然听完这一切,虽还是一头雾水,却还是点头照做了。
她还没有当上主子,不知多少人在背后笑话她,她哪里能放松警惕。
再说,哪怕日后她当上了主子,没有母家在身后支撑,也不免要靠纪敏骞扶持,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抱紧他的大腿的。
纪敏骞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曲瑛乖觉离开。
他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现在的陛下高深莫测,行事阴狠,有时连他都心生戚戚之感。
伴君如伴虎啊。
提高警惕,总是没错。
作者有话说:
你们提醒我,等下个月更得再多一点时,在围脖上给配角们写小作文,想单独聊聊这些人物,我好怕我会忘记。应该每个人我都会写。
第59章 赐婚
◎最宠爱和只宠爱。◎
江柍回到大晏二十多日之后, 沈子枭才从赤北回朝。
而那时半年之期将至,江柍若不服下“白丸”,便会毒发以致断肠之痛。
沈子枭此番是率先回朝, 叶劭与几十万大军还在路上, 他便同杨无为和叶思渊抵达赫州了, 除此之外, 还带了一个女子
琥珠是追随叶思渊而来的。
崇徽帝在琼楼宴饮,琥珠被奉为座上宾。
“你初来乍到,不知是否住得习惯, 待会儿朕让人领你在宫里转转, 你想住哪里, 随便挑。”崇徽帝笑道。
琥珠却说:“我想和太子妃住一起,我之前见过她, 只和她熟悉。”
此话让崇徽帝的脸色变了变。
琥珠只认东宫, 不认皇宫, 于他而言,便是峦骨只认东宫,而不认皇宫。
这于天子而言,已是威胁。
江柍深知此理, 便对崇徽帝笑道:“公主倒是会挑地方,依儿臣看, 东宫本就属于皇宫, 原本都是自己家,住哪里都一样。”
这话让崇徽帝脸色稍霁,他对琥珠一笑:“都依你, 你住得开心, 你哥哥才能放心。”
琥珠一笑, 说道:“多谢陛下。”
沈子杳举杯插话进来:“听闻此次收服峦骨,多靠一谋士出力,太子殿下,不知我等有没有机会见一见他?”
沈子枭一袭铠甲还未来得及换,他坐在崇徽帝左手之下的位置上,已沉默良久,闻言他才起身,向崇徽帝说道:“回禀陛下,此人正在外候着。”
崇徽帝便说:“宣。”
不一会儿杨无为便被一内侍引入殿内。
他跪地高呼:“参见吾皇万岁。”
崇徽帝命他抬起头来,他抬了脸,一脸的儒学大家之气,崇徽帝点头说道:“朕观你面相便觉你是才华斐然之人。”
沈子桓便冷笑一声:“太子爷好福气,天下能人皆归太子所有。”
此话多有挑刺之意。
沈子杳却恍然未觉,笑道:“太子手下人才济济,此乃我大晏之福,日后我大晏定然强盛不衰。”
崇徽帝眼眸已是极冷。
帝王最怕大权旁落,那个人哪怕是自己的太子也不行。
衰老是每个皇帝的噩梦,而太子却这么年轻,每个皇帝都希望后继者能强过他,可却又不希望那人现在就强过他。
“恭王殿下此话差矣。”杨无为忽然说道,“微臣虽靠太子殿下赏识提拔,然太子殿下亦是陛下的臣子,微臣效忠太子,亦是效忠陛下!天下能人皆归陛下所有,其中包括太子。”
此话令大殿鸦雀无声,连丝竹管弦都不知何时停了。
众人见惯了这样的场景,纷纷垂眸不敢呼气,可琥珠却看不懂了,她不知道是自己的中原话不好,还是这些人讲话本就如此晦涩难懂。
沈子桓见杨无为如此耿直,不禁起身来到殿前,跪地说道:“父皇明鉴,儿臣向来心直口快,绝无不敬太子之意。”
崇徽帝依旧不语,还是谢轻尘举觞对崇徽帝说:“陛下说了许久的话,不如吃杯酒。”
“你们把气氛搞得太僵,朕不喜如此,来人,接着奏乐。”崇徽帝没有接谢轻尘的酒杯,只是淡淡一笑,又定定地看着杨无为,“你敢于直言,太子没收错人,来人,赐宴。”
有两个内侍在席座上添了个位置,引杨无为落座。
沈子枭始终淡然看着这一切,没有替杨无为说话,也没有替自己说话。
教坊司又开始奏乐了,着白裙的舞女上前献舞。
这时,有一抹刻意避开众人视线,却实在很难让人忽略的身影从侧门悄然闪过,进了席间。
江柍望过去,只见谢绪风一袭淡蓝色长袍,外面笼了一层白色的纱衣,温文而凉爽。
谢轻尘看了眼江柍,说道:“这些日子,他大病了一场。”
江柍微怔,转头看了谢轻尘一眼,又转回去,避开舞女们挥动的衣袖,她的视线远远落在谢绪风身上。
他果真是清减了不少,双颊微微凹陷,脸色也苍白了三分。
许是察觉到江柍的目光,谢绪风抬眸,遥遥望了她一眼。
江柍小愣了一下,却并未闪躲,对他颔首一笑。
他亦微微颔首,便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谢轻尘看着他们俩,又不动声色瞥向沈子枭。
沈子枭端坐着,似乎并未注意到什么,然而握杯的指尖却俨然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舞女们此次跳的是新排练的舞,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
唯有琥珠深感无聊,恰好叶思渊坐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她便扭头悄悄同叶思渊说话:“你们这有没有好看点的舞啊?”
叶思渊装听不见,心里只觉丢死人了。
他越是不搭理,她就越想逼他应答一声,一会儿扭头冲他挤眉弄眼,一会儿又悄悄往他那边丢瓜子仁儿,她自以为动作已经很小心了,殊不知周围的人都看在眼里。
江柍只道,沈妙仪已是整个大晏最没规矩的贵女,这个琥珠还真是青出于蓝啊。
沈妙仪因珍珠之死已经大病一场,连给沈子枭的接风宴都没有来。
这么想着,江柍落寞片刻,又见琥珠动静愈发大了,无奈坐在她对面,便让月涌端一碟马奶糕送过去,借机提醒她。
谁知崇徽帝先一步问道:“怎么,公主与思渊很是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