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
“拜拜。”
沈双跟着肖楠上了那辆不起眼的大众。
大众发动时,她看了眼手机,突然道:
“去接顾明真。”
肖楠一打方向盘,尽职尽责地将她送到了顾明真所在的学校。
到那边时已近傍晚,车还没到校门口,沈双就突然喊停。
“怎么了?”
肖楠连忙打了双闪,靠边停。
沈双拿了棒球帽扣在头顶,带上口罩,匆匆下了车,走过去:
“真真?”
肖楠这才发现,路边的阴影里站了一个瘦高个,长发,格子裙,低垂着头站树荫下像抹幽灵。沈双走过去,两人似乎交谈了几句,再把人领上车,等那人抬起头,肖楠才发现,竟然是顾明真。
只是这时的顾明真小脸煞白,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去天和嘉苑。”
沈双将顾明真脑袋枕自己肩上,跟肖楠说。
她能感觉,肩头像被细细的雨打湿,顾明真的眼泪从肩膀一路流到她的脖子,浸在了皮肤里,有些凉,让人想起初秋的雨。
沈双看着窗外,什么都没说,这世上没有人能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连父母都不能。
她能做的,只是将肩膀挺得更直,让顾明真靠得更舒服些。
到了天和嘉苑,肖楠识趣地没上去,而是将私人空间留给了沈双和顾明真。
沈双拉顾明真进了房间,扶她在沙发上坐下,又给她倒了杯热牛奶,忙忙碌碌一通,最后才坐下来,顾明真扁了扁嘴:
“我乳糖不耐受。”
沈双弯弯眼睛,那张漂亮的脸极近温柔:“我知道,这个可以喝。”
“……哦。”
顾明真啜泣了下,才捧着热牛奶小口小口地喝。
沈双还是没问,顾明真忍不住抬头:“你怎么不问?”
“你想说就说。”沈双笑,“我这里随时可以做你的垃圾桶。”
“呜呜,又又你真好。”
顾明真一把抱住了她,乍听这陌生了许多的名字,沈双愣了一下,而后才拍拍她的背:“是王珂惹你不开心了吗?”
顾明真摇摇头,又点点头。
眼泪又星星点点浸在了她肩膀:“王珂要出国了。”
“出国?”
沈双奇道。
“是的,他拿到了斯坦福的博士offer,又又,他暗地里一直在申请留学资格,就因为沈溪也要出国留学……他一直跟着她,却从不肯回头,看一看我。”
她每天早起给他买早餐,下雨会多带一把伞,天冷怕他着凉,总会发短信提醒,去图书馆总会替他占座,连在导师那他报告写不完,都宁愿放弃自己的报告替他写……
“又又,我追不动了。”
顾明真抬起头,眼里蓄满了泪。
沈双替她擦泪,说话格外冷峻:
“追不动就歇歇。”
顾明真“哇”的一声哭出来,像个小孩似的:
“可我不甘心。你知道吗,又又,我不甘心。王珂他其实不坏的,他人很好,只是不喜欢我。我追着他,从一滩烂泥变成了现在的博士,毕业以后还可以有一份不错的安稳工作……”
“一个人,他在你生命里既占了爱情,又带来了梦想……那样的位置,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顾明真的一声又一声好像叩到了沈双的心里。
是啊,一个人在你生命里,既唤醒了你的梦想,又残忍地打碎你对爱情的憧憬,你拼命地沿着他的足迹往上爬,可多年后重逢,这人却完完全全忘了你……
怎么能云淡风轻地过去呢。
窗外突然下起雨,沈双起身,将窗帘拉开,雨哗啦啦从天空倾泻而下,像是要将一切腌臜冲刷干净。
雨声掩盖了顾明真的哭声,她迷茫地看了会,突然问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你和季远现在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沈双回过身,倚着墙,有些话她不会和肖楠说,唯独会对顾明真说:
“没有,一直在原地打转。”
她将最近做的一些事告诉顾明真,听得顾明真一愣一愣的。
“所以,撞车,健身房,pub,又私人健身房,飞机,后花园,酒店……”
“你少说了一样。”
“什么?”
“我还要争取去他的生日宴。”
“你还要去他的生日宴?又又,你这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就跟小鸡啄米似的,好像什么都没捡起来啊。”
顾明真是真的不理解。
“恩,我知道,”沈双笑,声音很轻,像是陷入回忆,“真真,你怎么忘了?我脑子不聪明的。”
“啊?”
顾明真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了这儿。
沈双难得认真,声音去了那故作的妖娆,显得干净软糯糯:
“我一定没跟你说过,class的初舞台上的其实很艰难。公司花大价钱联系了一家电视台推我们,我们为了初舞台那个舞已经练了两个多月了,每个人都攒着一股劲,可谁知在表演还有一个礼拜时,电视台突然通知我们,节目组换了个新pd,那pd觉得女团舞不符合要求,要请男团跳。经纪人联系几次都没有回音,于是class就这么被放鸽子了。”
“后来呢?”
“后来我就打听了那个pd的住处,健身房,常去的咖啡吧、酒水吧,或者别的爱好,每个地方我都会去碰运气……最后,他愿意给我十分钟的机会,我就在咖啡吧的前面把那支舞完完整整地跳给他看了。最后,我们class初舞台表演大获成功。”
顾明真听出了她的意思。
双儿的意思是,她不聪明,唯一能有的,就是努力,所以每个地方都会去碰一碰运气,每个办法都会试一试,不管是健身房还是后花园,不管是酒店还是pub——
总是要去试一试,不轻易放弃。
想到这儿,顾明真忍不住看了眼沈双。
她没什么笑,被粉丝称为天使颜的脸有点紧绷,可她突然觉得,双儿是真的漂亮。不是皮囊的漂亮,而是来自里面的漂亮。
这一刻,她是亮闪闪的。
当年那个软绵绵的沈又又,是怎么一步步变成现在这样刀枪不入、总用一张笑脸示人的沈双呢。
“怎么这么看我?”
沈双莫名地道。
顾明真却站起来,一把抱住了她:
“双儿,你受苦了。”
沈双任她抱着:“啊,对,我太苦了,你把对王珂的好拿一半出来甜甜我。”
顾明真:……
她抱了一下就放开,像站不住似的拎着斜挎包往门口走:“就这么蔫巴巴地放弃不是我的作风……我要去跟王珂告白,是生是死就这一朝了!”
“啊对了,又又,季远的生日邀请帖你包在我身上!”
“你要问王珂拿?”
沈双想拒绝,谁知顾明真道:“如果他接受,那我问他多要一份季远的生日请帖对男朋友来说不出格吧?如果不接受,那就当补偿,好歹我还给他买了这么多年的早餐呢。”
“行,那就谢谢真真小朋友了。”
好朋友之间不那么计较,沈双让肖楠送顾明真回学校,又给赵奇闾打电话,让他订酒店。
她本来打算定总统套房的对面,想了下,既然碰见季远,对面那套就不合适了。她让赵哥定了三十五楼,最靠近东边电梯的那间房。
那边翟墨站在原地,目送沈双和她的助理走出视野,才按下闭合门,电梯平稳快速地上升,不一会,又把他送回了诺佰的顶楼。
3601。
刷卡进门,翟墨将车钥匙丢茶几上,进去找季远:
“远哥?远哥?”
这是个大套间。
一进门是个开阔的大客厅,整副整副的落地窗,阳光大片大片地倾泻进来。季远就站在落地窗前抽烟,西装外套已经脱了,露出里面挺括的白衬衫,插着兜,有种落拓。
“来了?”
他头也没回。
“啊,送到车库就上来了。”翟墨将自己丢在大客厅唯一的一套咖色沙发上,“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季远转过身,影子被阳光拉长,“伯母让我告诉你,周末回北市一趟。”
“啊——”翟墨苦恼地抓头发,“我妈以前也不这样啊?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给我安排相亲,要不是她,我至于躲到这儿吗?不不不,我不去!”
季远掸了掸烟灰:
“反正话我是带到了。”
“你别得意,你那生日宴你见着了没?那邀请帖啊,是把北市那边数得着的名媛都叫来了,还有魔都这边的……要古代有王子选妃,也就你这排场了。也就我那傻妹妹啊,还颠颠地准备,什么高定,什么艳压全场……”
翟墨挤兑他,不过季远却像是兴致不高,看着窗外吸了口烟,没答话。
他暗骂了声自己臭嘴,明知近几年季远不喜欢生日,却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干脆提起另个话题:“远哥,刚才你可是误会我了。我和沈双可没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