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和张缭从厨房出来后,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也就没注意到桌上明显有些不对劲的气氛。
张缭心思敏感,倒是看出了什么,却只是无比自然地再次坐回了安笙身边。
他用新筷子小心的将鱼肉里的刺挑干净,这才递到安笙手边,“尝尝?”
安笙看了一眼他沉静的面容,从他脸上看不出半丝异样,好像不久前两人的争吵决裂根本没有发生过。
“谢谢。”
安笙将鱼夹起来送入口中,见状男人温柔一笑:
“好吃吗?”
“嗯。”
“你喜欢就好。”
张母瞧着两人这副亲热姿态,又是欣慰又是担忧地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就让年轻人自己折腾去吧。
与此相反,褚婪盯着两人老夫老妻一般,琴瑟和鸣的相处模式,越看越觉得不顺眼。想起自己刚刚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睛,差点跟小侄子打起来,而张缭一出来,和和气气,完全局外人似的。
被他这么一衬,显得自己这个比他还要大几岁的人,多小家子气多幼稚啊?
果然是心机深沉,用心险恶!
褚婪立刻觉得不行,必须把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也拉下水。
于是,就见小舅舅笑眯眯地,也给未来的侄媳妇夹了一筷子菜,“这笋挺鲜的,我女朋友喜欢。”
这关怀小辈的举动没问题,就是配上这话,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张缭握着筷子的手一顿,便继续用餐。
“这个八宝鸡也不错,我女朋友上次也说爱吃。”说着,又将一块鸡肉送到安笙碗边。
“哎对了,先来点海鲜粥,垫一垫。上次我跟我女朋友好几天没出房门,就吃的这个,空腹喝了舒服。”
孤男寡女好几天没出房门,这话虽然说得隐晦,但在座各位最小的也是成年人了,稍一反应便能知道后面的潜台词。
张缭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有些泛白。
“啪”的一声,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一把将褚婪还要伸向别的菜的手打落。
张母数落他道:“咳,夹菜就夹菜,张口闭口什么女朋友?天天在外面口无遮拦惯了,也别带到家里来。”
褚婪连忙讨饶:“哎哟,姐,姐我错了。”
“饶你一回,下次胡说八道前看看场合,也不怕教坏小孩子。”
褚婪闻言,意味深长地看向对面的安笙:“是还小。”
安笙也懒得跟他对视,道了谢便低头吃饭。
她道谢的时候顿了下,考虑了一下跟张母同辈的他,此时应该怎么称呼,接着道,“谢谢叔叔。”
这声“叔叔”按理说也没出什么错,却硬是把褚婪一张月貌花容的脸蛋给叫绿了。
同桌的张绥忽然“哈哈”笑起来。
“吃饭的时候笑什么?也不怕呛着。”张母给他倒了杯水。
“我啊,我笑饺子好吃。”他咽下一口,呲牙,“俗话说得好,好吃不过饺子……哎哟!妈你打我干什么?”
“俗语不懂什么意思就不要乱用!吃饭!”
“哦……”
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饭后,张母一副有话说的样子坐到安笙身边,“安安愿意跟我单独说两句话吗?”
两人来到偏厅,张母先是给安笙塞了一堆果子零食,又拉着人说了些体己话,顺便狠狠吐槽了刚刚在餐桌上就口无遮拦的两个不着调的男人,这才握着她的小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见安笙看过来,张母接着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张缭兴许今年也不会回来,他呀,从小就性子独,这都叁年没回过家了。”
安笙拍了拍她的手,小小安抚。
张母一笑,道:“我跟你说这些呢,也是希望你跟张缭呢,能好好的。哎,你们处了多久了?”
“有小半年了。”安笙答。
“小半年了啊?唉……那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张缭这孩子啊,有个毛病。”张母眉目含愁,“他啥问题都往心里闷,什么也不跟人说。从小到大,说实话,我们这些家里人其实也没太懂过他,但这孩子是真的又聪明有懂事,在家也是什么都抢着做,把别人体贴得好好的,自己就不声不响,有时候忙起来,甚至都会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个孩子。”
安笙抿抿唇,其实她感觉到了。
张缭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水,所有的举动都无微不至,恰到好处,不会让人感觉到任何冒犯。但鱼游水中,却的确是感受不到水的存在的。
“其实啊,”张母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说了下去。“张缭并不是我家的孩子。他算是小绥的堂哥,只是他生下来没多久,我妯娌就得病去了。后来他爸拉扯了他两年,不等他五岁,也跟着走了。”
“也是生病吗?”安笙问。她有些惊讶,原来张缭不是亲生的?
张母脸色有些难看地摇摇头:“唉,他们夫妻俩感情太深了,离了一个,另一个也就过不下去了。当时我们赶过去,正看到四岁多的小缭扒着窗户探头往下看。”
她闭上眼睛,似乎不忍回忆当时的惨烈情景:“他爸就那么当着孩子的面,从十楼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