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弟子有弟子接应,引着他们上飞行法器。
飞行法器是十分精致的廊舟,红言站在甲板上,看着不远处已经隐隐约约看到山峰的琉光宗所在山脉,对守在她旁边的琉光宗弟子道:“不知仲玺真人这次可在闭关?”
“回真人,仲玺师叔并未闭关。”
红言门主微微颔首,她身上的披帛被风吹得肆意飞舞,犹如蜿蜒的河流,永远都不能得到真正的宁静,除非河水枯竭,风不再吹起。
见红言忽然问及仲玺真人,坐在甲板上打坐的圆尘微微睁开眼,看了眼红言,沉默的再度闭上眼。
红言若有所觉的回头,见圆尘仍旧是不染世俗的样子,缓缓开口道:“大师,红言心中有一事不解。”
“门主请讲。”圆尘站起身,穿着布衣僧袍的他与满身华光的红言站在一起,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红言静静看着他,良久后轻轻叹息一声:“罢了。”
圆尘摸了摸佛珠,念佛道:“门主能算过去,能卜未来,若是不能看透,岂不是徒惹烦恼?”
“五十年前,我曾为仲玺真人卜过一卦。”红言转过身,不再看圆尘,“仲玺真人有一生死大劫,就在这十年之中。”
修真界已经太久没有人飞升了,久得让人开始怀疑,是不是从此以后再不能飞升,他们追求的飞升大道,其实是错误的。
“门主有破解之法?”圆尘知道红言为何会如此忧虑,仲玺真人在修真界能有如此地位,不仅仅是因为他天赋出众,还因为他代表着修真界的希望。
若是仲玺真人这样的天才都无法飞升,其他人还会有希望吗?
“无破解之法,却有助益之法。”红言道,“除非有一命格与他相合的女子,能与他行双修大道,或能助他一臂之力。”
圆尘念着佛号,没有再说其他。他是出家之人,不宜谈男女阴阳之事。
“天理循环,阴阳调和。仲玺真人再强大,也只是一个有缺口的杯子,他需要有人来补足他的缺陷。”红言转身看向一个白衣轻纱的女修,“我这个徒弟名连翘,命格与仲玺真人很是契合。”
身着白衣轻纱的女修带着面纱,露在面纱外的眼睛不喜不怒,她屈膝向圆尘行了一礼,仿佛没有自身的感情:“圆尘大师好。”
“门主,你乃是能够聆听天道之人,为何还不明白,有些已经注定的事,就算你用尽心思也无法改变?”圆尘不忍这个年轻姑娘被当做修补仲玺真人命格的工具,“上天有好生之德,有些事强求不得,但不见得没有转圜的余地。强求无益,也不要执着,你放下吧。”
“放下……”红言看着他,缓缓道,“大师说笑了。”
她这一生,想要看到的就是有修士成功飞升,否则她当年的牺牲与放下,又算什么呢?
玉舟降落在留仙台上,等候多时的孝栋见状,带着几名弟子上前行礼:“晚辈孝栋见过诸位长辈、诸位道友。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鄙派在正殿设了宴,请诸位赏脸移步。”
“有劳。”红言颔首。
孝栋在心中暗惊,月星门的门主怎么亲自来了?月星门的门主不轻易出现在重要场合,这若是出现了,肯定代表着有大事发生了。
一行人来到正殿,红言神情疏淡坐在椅子上,其他宗门的人见到她,也不敢随意上前打扰,内心却早已经惊涛骇浪。
月星门的门主怎么出现了?难道是天道降下了某些暗示?
众人心中忐忑,只要红言往旁边看一眼,大家都忍不住猜测,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别样的含义?
怪异的气氛直到九凤门与昭晗宗两个宗门前后到场后,才勉强有所缓解。只可惜九凤门与昭晗宗虽然私下有些不合,人多的场合偏偏一团和气,让他们假装劝架缓解气氛都找不到借口。
不多时,又有一行人进门,大家认出是云华门的人,顿时松了口气,这下好了,有云华门的人在,一定不用担心气氛不够热闹。但是看清为首的人乃是秋霜真人以后,众人连忙站起身行礼,原本想要开玩笑的人,纷纷歇了这个心思。
“诸位不必讲究这些俗礼,都请坐,请坐。”秋霜抬手让众人坐下,自己挑好位置坐了,端着一杯茶慢慢喝着,下定决心做一个不多话不多事的长辈。云华门其他弟子见长老不说话,也不敢随便开口,坐得一个比一个端正,不知道还让人以为他们是琉光宗弟子伪装假扮的。
于是气氛更加凝重了。
红言见仲玺真人不在,侧首对坐在主座的金岳道:“金岳宗主,为何不见仲玺真人?”
“让诸位见笑,劣徒外出游历,近日才回来,我让他回峰好好修整一番,才来见外客。”金岳不明白红言为何特意问及桓宗,礼貌客气道,“想来稍候便到。”
红言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坐在她身后的白衣女弟子静静坐着,听到仲玺真人四个字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紧,又无奈的松开。
以她的资质本不能进入月星门,因命格好,才被师父收为亲传弟子,其他的……或许就不重要了。
“到了。”
“仲玺真人身边好像有位仙子?”
连翘抬头看去,只看到殿门外一个白衣束冠的俊美男人从飞鹤上下来,飞鹤背上还有一位姑娘。这位姑娘穿着华丽的流仙裙,飞仙髻上的发钗如云如烟,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这般张扬的钗环,她是从来不用的。
仲玺真人是个十分好看的男人,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但是当她看到这个男人转身伸手,扶了一下少女的手,让她从飞鹤背上下来的时候,她竟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位真人有了心悦之人,师父就不会让她去弥补他的命格了吧?她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到师父并未注意到她,而是盯着刚进门的仲玺真人与他身边的姑娘。
【桓宗。】箜篌放开桓宗的手,提着裙摆跨过门槛,用传心术道,【那位穿着红裙的大美人,看我的眼神好热情,我好害羞。】
桓宗再度伸手,牵着她的手迈过门槛,又往殿内走了几步,才松开箜篌的手。
【那位是月星门的门主红言真人,此人性格十分冷漠倔强,脾气略有些怪异。】
【整日看星象算天道,脾气再正常的人,也会渐渐变得怪异起来。】箜篌行了福礼,向众人示好,朝红言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转身准备走到同门身边坐下。
“等等。”桓宗握住她的手腕,“你就这么过去?”
“嗯?”箜篌不解看他。
桓宗面色有些不自然,不太习惯说这种话的他小声道,“别忘了把你最值钱的宝物带上。”
箜篌瞬间明白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把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带到了云华门弟子中间。
琉光宗众弟子:??
第126章 执念
桓宗说话的声音虽小,但是在座大多修为高深,又怎会听不见他说了什么?有思绪比较复杂的人,甚至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金岳,应该没有邪修胆子大得在金岳眼皮子底下冒充仲玺真人吧?
可这若是真的仲玺真人,为何会说出……如此轻浮的话?
最可怜的还是琉光宗弟子,他们对仲玺师叔抱着无上的崇拜,这次好不容易能坐在一起用宴,哪知师叔根本就不坐他们这边,跟着箜篌仙子走了。
云华门弟子是所有人中表情最自在的,见箜篌与桓宗过来,纷纷起身让座,好像这样的事他们已经经历千遍万遍,熟练得不用多说一句话。
【箜篌师妹这次真是赚尽了颜面,我看对面昭晗宗的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了】
【都冷静一点,不要露出惊讶的表情。】
【师姐放心,我们绝对不露怯!】
【交流大会虽然还没开始,但我觉得,我们已经赚尽了风头……】
归临与李柔坐在角落里,作为小辈,他不知道师叔师伯们在偷偷用传心术说话。他看着仲玺真人与箜篌师叔众星拱月般坐下,再看四周那些或好奇或震惊的眼神,低头喝了一口茶。
徒弟跟其他女人跑了,金岳不仅不生气,反而笑容灿烂。其他人见到这一幕,心中更加怪异,难道琉光宗打算与云华门联姻。云华门势力虽不如琉光宗,但是箜篌仙子天资过人,与仲玺真人在一起也算是相配。
大家心中即便有无数想法,但是在这种场合,也不好谈论儿女之情,宴席开始后,就说起了邪修的事。
来琉光宗的路上,有好几个宗门都受到伏击,说明邪修已经蠢蠢欲动,修真界与邪修界的平静,坚持不了多久了。近千年来修真界虽无人飞升,实力也不及以往,但幸而还有几位大能能够撑腰。
“邪修界来势汹汹,不知那几位已经不出世的真人,可否愿意出山?”修真界最厉害的那位大能,便是那位渡劫失败,早已经消失不见的散仙大能。修真界有很多关于他的传言,有人说他因道侣的死去而后悔,所以自绝经脉,投胎转世去了。
也有人说他早已经陨落,所以这么多年才没有出现在人前。
真相已无人得知,但是在如今为难时刻,他们还是希望这位大能还好好活着。
邪修界的那位尊主已经沉睡多年,近些年突然醒了过来,他的修为究竟有多高,修真界无法度量。若是两边光明正大的打斗一场,他们还不至于这般担心。怕就怕邪修脏手段不断,总是拿普通百姓开刀,他们修真界的修士再多,但总有看不住的时候。
“邪修阴谋不断,在彻底击退邪修前,还要劳各位道友严加戒备。我辈皆是修行之人,不能眼睁睁看着普通百姓死于邪修之手。虽求长生,但也不能忘记正义。”金岳端起酒樽,里面装着的不是酒,而是灵液,“诸位,请。”
“理应如此。”众人神情凝重,但还是仰头喝下了这杯灵液。
他们喝的不是灵液,而是一道守护普通百姓的誓言。
箜篌仰头喝下灵液,把玉樽放到桌上,转头与桓宗四目相对。两人相似而笑,箜篌心中的紧张消失得无影无踪。
坐在对面的圆尘大师看着相视而笑的年轻男女,脸上的笑容温和,转向红言真人时,却带上些许感慨,她还要如此坚持吗?
红言没有抬头,也没有看他,她面无表情地摩挲着玉樽,像是高不可攀的山间白雪,不染尘土,寒冷刺骨。
昭晗宗这边,绫波看着箜篌身上的法衣,莫名觉得对方身上的衣服比自己好看。她抓过坐在身边低头用点心的师弟,用传心术问:【今天是我好看,还是箜篌仙子好看?】
师弟连忙表示:“当然是师姐你。”
绫波冷哼一声:“就知道你们男人说话,总是虚伪又不诚实。”
师弟:“……”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宴席结束,金岳起身亲自送众人出殿,桓宗作为金岳的亲传弟子,也要陪在金岳身边。不过趁着人多的时候,他把一个钱袋塞在了箜篌手里。
“这是什么?”箜篌接过钱袋,不明白桓宗为什么送她这个。
“灵石。”桓宗伸手护在箜篌四周,送她出了殿门,“一日后交流会正式开始,不要紧张,只是论道比拼一番,大家都是点到即止。”
箜篌点头,见月星门的红言真人往这边看,猜到她可能有事找桓宗,便道:“那我先回去。”她踮起脚,在桓宗耳边小声道,“回来的时候,给我传音。”
“好。”桓宗伸手摸了一下箜篌鬓边的步摇。
箜篌笑着跑开,把桓宗留在原地又无奈又好笑。
灵慧与几个云华门女修站在不远处等箜篌,见她跑过来,都露出促狭的笑:“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咱们的小师妹,要留在琉光宗了。”
“咳。”箜篌干咳一声,扭头道,“你们别打趣我,走了走了。”
“嘴上虽然谦虚,内心却很快乐嘛。”灵慧道,“来,告诉师姐,坐拥如此了不起的男人,是一种什么感觉。”
“当然是有了心肝宝贝的感觉。”箜篌脸有些红,用神识扫了一下桓宗给她的钱袋,心里疑惑更甚。桓宗给她几百枚灵石干什么,难道这些灵石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趁着师姐们不注意,她把钱袋放进了收纳戒里。灵慧注意到她这个动作:“仲玺真人送了什么小礼物,竟然偷偷的不让我们看。”
“不给不给。”箜篌捂着手指上的戒指,笑眯眯的往前面蹦了几步,“这是我心肝宝贝儿给我的,谁看都不行。”
“见色忘师姐,小师妹这是欠收拾了。”灵慧单手叉腰,一手揽住箜篌的腰,“小美人,你竟然敢背叛我,与其他男人在一起,十分的愤怒,我要惩罚你。”
其他师姐一拥而上,摁住箜篌就开始……挠痒痒。
连翘与其他师姐走在一起,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的笑声,忍不住停下脚步往笑声处望了望。几位漂亮的女笑闹在一处,脸上的笑容美极了,让连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师妹?”一位师姐见连翘还站在原地,忍不住道,“你怎么了?”
“没有。”连翘赶紧跟上,眼中的愉悦消失无踪。
正殿的宾客几乎已经散尽,金岳转身看着还未离开的红言:“红言道友?”
“金岳道友,我有一事要告知于你。”红言看了眼金岳身后的桓宗,“仲玺真人命中大劫已到,可找到了破解之法?”
金岳面上的笑意渐消,他请红言坐下:“红言道友可算出了什么?”
红言摇头,神情凝重:“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