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燕语平日也就逢年过节的能见到这个大侄子,端午节那日忙里忙外都没瞧见。而且本来男孩子也不怎么进内宅。算起来一年没见了,这孩子倒是长了不少。
姚盛林跟在姚延恩身后进来,先给老太太和太太请安,又见过江氏,宁氏,然后才过来给姚燕语行礼。
姚燕语是知道今晚姚盛林会来的,所以早早的准备了七颗龙眼大的珍珠,特地叫人缀了金丝送给他,说给他带在发辫上。
大云朝七岁的少年尚没有绾髻,一头的黑发梳成几十股小辫总归到头顶,拢成一根独辫垂下来。富贵之家的小孩子发辫上都会点缀珍珠。只是像姚燕语拿出来的这么大的很少见。
江氏见了忙道:“他小孩子家家的,哪里用得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妹妹快收起来吧。”
姚燕语笑道:“这是我的心意,不收就是嫌弃了。”
姚盛林接过东西后转交给母亲,然后有模有样的给姚燕语行礼:“侄儿谢姑姑。”
姚燕语不是见钱眼开的人,相反,对这些珠宝钱财她反而看的挺淡,如果能用这些东西维系一份和谐,其实她也是愿意的,钱财等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太执着。
当然别为了这些东西来算计。把人当傻子耍,是个人都受不了。
姑嫂几个说笑之间,姚雀华姗姗来迟。
进门后,姚雀华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宋老夫人因为看见姚雀华便想起了宋岩青的病,因而不怎么喜欢。姚雀华又见过太太,王夫人倒是没什么两样,只微笑着让她起身不必多礼。
姚雀华方过来跟两位嫂子和姚燕语打招呼。
江氏和宁氏都如之前一样,含笑让姚雀华坐了,宁氏还问她身上觉得怎样,又说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些等话。
姚雀华腼腆的笑了笑,说:“已经好多了,谢嫂子关心。”
姚燕语只是笑了笑,捏了两颗樱桃起身去奶妈子那边逗弄姚延意的女儿菡姐儿去了。
姚雀华脸上勉强堆起来的笑容便有些僵硬,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捏了瓜籽来轻轻地捏。
男人的那一席设在一架檀木雕玉兰花的十二扇大屏风之外,姚远之坐首位,卫章被他拉着坐在身边。下手姚延意对坐相陪。
众人先用茶水点心,说闲话,不多时,管事媳妇进来回说酒菜都好了,姚远之便命开宴。
因为里面有老太太在座,酒菜都摆上来之后,姚远之起身进来给老太太斟酒。然后亲自端起来送到老太太面前。
宋老夫人看了姚远之一眼,抬手接了酒杯,笑道:“今日是家宴,你也别这么大的规矩了。你在这里,她们娘们儿都不自在,还是去外边你们爷们儿说话去吧。”
姚远之知道老太太这是已经原谅他了。果然只要宋岩青的病情好转,老太太的心里就痛快了。于是笑着陪老太太喝了三杯,方才转出屏风之外。
姚延恩便又起身执了酒壶进去,给老太太和太太都满了酒,老太太自然不会跟孙子过去不,便喝了他的酒,命他出来陪贵客说话。所谓贵客,自然是准女婿卫章了。
卫章平日不善言谈,姚远之却是个能言善辩的读书人。
天下之事往往互补的多,姚远之本来就对卫章印象不错,而且姚家一门都是文臣,如果能跟武将联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酒席间聊了几句,姚远之发现这个闷葫芦准女婿肚子里还是蛮有些真东西的,不是那种只知道舞刀弄枪的鲁莽之辈,于是心里又喜欢了几分,卫章敬到跟前的酒便一概都干了。
卫章见准岳父高兴,自然也高兴。任谁都不想跟自己的老岳家把关系搞僵。
里面女眷们也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如果没有后来的一点小插曲,可以说这是一场极其完美的家宴。只可惜事情总有不足。
卫章因喝多了酒又喝了不少茶,起身去更衣。因为是老太太的院子里,里面又有女眷在,恐怕有所不便,便叫上姚延意一起。
二人起身离席后,姚延意带着卫章去净室,身后有婆子端着巾帕水盆等跟上伺候。
片刻后卫章先出来,姚延意因为肚子不舒服,便在里面多呆了一会儿,让卫章自行回去。
卫章洗了手之后往回走,却在廊檐下遇到了一身湖蓝色衣裙的小姑娘坐在栏杆上靠着廊柱抹眼泪。
这小姑娘看上去不过是十多岁的样子,身量还没长开,梳着双环髻,头上也是珠翠环绕,一看便不是使唤丫头。
卫章记得姚燕语有个庶妹,想着定然是她,只是不知为何会在这里哭泣。但他也知道这事儿不是自己能管的,便没有多说准备直接回屋。
姚雀华却早早的看见了他,忙起身怯怯的福了福身。
卫章不好太冷漠,便冲着小姑娘点了点头,脚步没停直接往前走。
“姐夫。”姚雀华忽然叫了一句。
卫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脚步还是顿了顿。
“呜呜……”姚雀华只叫了那么一句,就掩面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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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铁骨柔情,风疾雨骤
姚雀华一哭,游廊那头的两个丫鬟听见动静忙寻过来,见了卫章匆匆一福,便过去询问:“三姑娘,怎么了?”
姚雀华只是摇头,掩面低泣。两个丫鬟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又回头看卫章。
卫章皱眉不语,却也不好立刻就走,只站在那里。
屋子里王夫人听见动静打发人出来瞧,姚燕语听清楚是姚雀华在哭,心里反感没有吱声。宁氏不得不起身出来看,一出门看见卫章,便诧异的问了一声:“卫将军也在?”
卫章因见有主子出来料理,便皱着眉头转身进了屋子。恰好姚延意也过来了,因见姚雀华哭,便不高兴的问:“这是怎么了?”
姚雀华不敢再哭出声却低着头无声的抽泣。
宁氏又问两个丫鬟,两个丫鬟都摇头说不知道,又说她们过来的时候只瞧见卫将军和三姑娘站在这里。卫将军不说话,三姑娘在哭。
“卫将军说什么了?”宁氏纳闷的问。
“奴婢们也没听见。”两个丫鬟回道。
宁氏又问姚雀华,姚雀华摇了摇头。但那样子十分的委屈难过。
姚延意有些不耐烦,便吩咐旁边的丫鬟:“你们把三姑娘送回房里去吧。”
两个丫鬟福身答应,上前来扶着姚雀华往外走。姚雀华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姚延意正皱着眉头看她,她垂了眼,转过头去,默默地走了。
宁氏看姚雀华出去了,才低声问姚延意:“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姚延意轻哼了一声,说道:“这丫头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深的心机?田姨娘真没少教她!”
宁氏微微摇了摇头,没在说话,夫妻二人前后回房去了。
姚燕语站在窗口隔着窗纱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始终带着淡然的微笑。算计谁不好?算计姐的男人?
当晚,宴席散了之后姚燕语回房时路过姚雀华的院子,沉了沉脚步,她转身便往里走。翠微一怔,忙赶紧的跟上去叩门。
院门打开,里面的婆子一见是姚燕语,忙揉着眼睛问好:“二姑娘这么晚了还来看三姑娘?”
“明儿要走了,我跟三妹妹有几句话说。”姚燕语说着,转头看了一眼翠微。
翠微便随手把一个荷包递给那婆子:“这点碎银子大娘拿去打酒吃吧。”
婆子堆起满脸的笑来连声道谢,请姚燕语进来,关好了院门。
姚燕语吩咐道:“你们都在外边伺候着,我跟三妹妹说几句体己话。”
“奴才给姑娘倒茶来。”
“不必了。”姚燕语说着便抬脚进了屋门。
里面姚雀华已经洗漱更衣躺在了床上,因听见外边有动静方又披上衣服坐了起来。见是姚燕语,忙下床穿了绣鞋上前来叫了一声:“二姐姐。”
姚燕语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叹道:“好个楚楚可怜的乖巧女。真是我见犹怜。”
“二姐姐?”姚雀华抬起头来,无辜的看着姚燕语,“二姐姐这话因何而起?”
“你之前不是对萧侯爷挺有兴趣么?怎么忽然改了性情,又喜欢起武将来?”姚燕语开门见山的问。
姚雀华忙摇头:“没,没有。”
“没有最好。”姚燕语冷笑道:“如果有,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的男人这辈子只能属于我自己,除非我死了,他再续弦,爱谁谁。只要我活着一天,妾室通房之类的想都不要想。叫我知道谁敢觊觎我的男人,我自有办法弄死她!”
“姐姐……”姚雀华被姚燕语的狠话惊到,脸色顿时惨白。
“天色不早了,我明儿还要早起赶路,走了。”说完,姚燕语转身离开,留下姚雀华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第二日天不亮大家就起身了,姚燕语洗漱穿戴,往前面来给王夫人辞行,王夫人握着她的手说道:“老太太昨晚睡得迟了,这会儿还没醒,就不要去打搅她了。”
姚燕语和姚延意及宁氏拉着女儿给姚远之夫妇磕头拜别,然后上了马车直奔码头。姚延恩带着家人送至码头,看着船队缓缓离去不见了踪影才回来。
江宁城这边药材的采集和炮制依然在继续,姚延意自然还会往回跑,目前那摊子便都交给了姚延恩和姚家一个家族里比较沉稳的旁支兄长姚延悉。
船队离开江宁码头,姚燕语又回船舱里睡了。
这次有宁氏和小姑娘姚萃菡随行,女眷多了十几人,船上也热闹了额许多,两艘大船先后而行,前面的船上装的是姚燕语新添的嫁妆,以及姚延意一家人的行李,还有看守的家人和护卫。后面一艘大船乘人。
接着跟的四艘货船装了药材,药材后面跟了四艘普通的客船是卫章来的时候的亲随以及这次在水师挑选的精兵。
船队离开码头后,卫章便挨个船检查了一遍,直至中午时才回到姚家兄妹用的大船上。
船头比较宽敞的甲板上一个两岁多的女童正摇摇摆摆的跑着,旁边围着几个小丫鬟围着她笑,小丫头手里拿着一个棉花填充的五彩球,忽然没头没脑的丢了过来,自己乐得咯咯直笑。
棉球落在卫章的脚边,小丫头又急急忙忙的往这边走,只是她小腿太短,步子不稳,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卫章蹲下身来捡起那只五彩棉球,朝着小丫头晃了晃。小丫头还以为这人跟自己抢玩具,立刻急了,长者小手臂直接扑过来,抱住卫将军的手张嘴就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