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听说,得道高僧都能够参透生死。娘娘在佛前修行这么多年,应该早就看破了红尘,并且也应该参透了自己立地成佛的日子,所以才会绝食净身,好去见西天佛祖。”
这若是在上辈子,姚燕语会觉得这话基本属于扯淡。
但自从她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里,便也相信了神灵之事,最起码一些事情应该是早就注定的。所谓因果循环,应是如此。
再说了,得道高僧大多都是这样,能够预知自己在何年何月何日死去,于是算好了时间便开始不吃饭了,先是只喝水,把身体里的脏东西排出体外之后,连水也不喝了。然后原地坐化,去面见佛祖。
所以姚燕语这样说也不算是胡诌。最起码,景隆皇帝这会儿就相信了。
“能不能让她多留几天?”皇上坐在禅床旁边,伸手去握住淑太妃瘦骨嶙峋的手。
“皇上,这是娘娘的意愿,臣不忍违背。”其实用太乙神针倒是可以延缓死亡,可病人已经是这种状态,或者也不过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你说的也是。”景隆皇帝缓缓地点了点头,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皇上,您陪娘娘说话,臣先告退了。”
“去吧。哦,这里没事了,你去替朕看看恒郡王吧。”
一时间姚燕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诧异的看着皇上,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几个意思。
“你替朕传一句话,就说慧太妃死了,朕知道他很伤心。现在朕的娘亲也要死了……朕跟他一样都没有娘了。不过,他还是比朕幸福的。”
姚燕语努力把皇上这些不知所云的话记在心里,然后再次叩头,退了出去。
从慈心庵出来之后,姚燕语策马回京城。她并没有直接去恒郡王府——开玩笑,风尘仆仆的怎好去王府拜访?至少也回家沐浴更衣吧。
宁侯府一切如旧,长矛看见夫人忽然降临,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然后仆妇丫鬟们一阵忙碌,洗浴的香汤,各种点心以及茶水便全都齐备了。
姚燕语泡在馨香的热水里,一边吃着芙蓉糕喝着八宝茶一边默默地想皇上说的那几句话,如今慢慢地回味起来,倒是能想明白一点什么。慧太妃和淑太妃之间肯定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吧?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估计现在也没谁愿意翻了。
第二天一早,姚燕语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色燕服乘马车去恒郡王府。
至此时,淑太妃的丧礼已经结束,当时恒郡王时候躺在马车里去送的葬,回来后便卧床不起,只剩下半条命了。
姚燕语的马车停在恒郡王府的门口,叫许侍阳把自己的名帖递上去,并告知自己是奉皇上的口谕开给恒郡王看病的。
恒郡王府的下人不敢怠慢,慌慌张张的跑进去报信,没多会儿的功夫,恒郡王府中门大开,恒郡王的长子云跃带着管家仆从一大群迎了出来。
姚燕语一看这阵势心想人家定然把我当成了皇上的探子了。
云跃把姚燕语请至正厅内奉茶,姚燕语看着这个十来岁的小公子面若冠玉,谦和温润,进退有度,的样子,心想真不愧是恒郡王的儿子,跟他爹一样的勾人。
姚燕语跟这位小公子客套几句之后,微笑道:“世子爷还是带下官去见一见王爷吧。皇上命下官给王爷瞧病,还有几句话要转达。”
云跃拱手道:“如此,就有劳姚院判了。”
“不敢。”姚燕语忙拱手还礼,总不能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失了礼数。
至恒郡王的桐雨轩门口,姚燕语看了一眼两侧的对联,然后跟着云跃进院门,一时又被院子里高耸入云的梧桐树给倾倒了一把。
她从没想到过整个院子都笼罩在梧桐树下会是如此诗意的感觉。
时值初秋,雅致的小院子里,树木高挺,绿叶如盖,碧色浓荫之中飘着一缕药香,惬意之中又带着几分心酸。
秋将至,叶将落,人的生命又何尝不像这婆娑的绿叶,秋风扫过,次第变黄,凋零入泥,再无声息。
“大人,请。”云跃看姚燕语住了脚步,等她把院子打量了一遍,方抬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好。”姚燕语微微点头,随着云跃进了屋门。
一进门便有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姚燕语轻轻一嗅,便闻出这药里面放了老山参等大补的药材。又暗暗地感叹,这人得病到什么程度了,居然用这么重的补药。
刚转过屏风,便见烟青色的帐子被一个总角少年掀了起来,病怏怏的恒郡王一边咳嗽一边坐起来,看样子是想下床。
姚燕语忙上前两步,抬手制止:“王爷病重,不可劳动了。”
“皇上有口谕,臣……咳咳……臣不敢不恭。”恒郡王抬手扶着小童和儿子的手,坚持从床上爬下来,朝着北方跪了下去,先喘了一阵后,方哑声道:“臣聆听皇上圣训。”
姚燕语觉得心里堵得厉害,但还是绷着一脸的严肃,把皇上的那几句话一字不漏的背了一遍。
恒郡王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方叩头道:“臣知道了,谢皇上。”
姚燕语等他直起身子之后,方拱手道:“王爷,请回榻上去,臣给您诊脉。”
“能让姚夫人为小王诊脉,真是莫大的荣幸。有劳了。”恒郡王又朝着姚燕语虚弱的笑了笑。
“王爷客气了。”姚燕语欠了欠身,等恒郡王在窗下的榻上靠好了,方要上前诊脉。
“给姚夫人看座。”恒郡王转头吩咐云跃。
云跃忙亲自搬过一个凳子来放在榻前,姚燕语谢坐后,方伸手给恒郡王切脉。
诊脉后,姚燕语又看了药渣,方道:“这汤药先停一停吧,王爷现在是虚不受补,照着这个方子吃下去,定然虚火旺盛,对身体无益。”
云跃诧异的看向他的父亲,恒郡王却一脸的平静,淡淡的微笑道:“都听夫人的。”
“那请夫人为我父王开药吧。”云跃忙拱手道。
姚燕语轻轻点头,说道:“今日臣要先给王爷施针,然后再辅以汤药,三日后看效果。”
“有劳夫人。”云跃对着姚燕语深深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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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万更,求月票二!
针灸之后,恒郡王的气喘好了很多,至少能够平静的跟姚燕语说几句话了。
姚燕语来的时候带了随从,但却没带进来。针灸之后便自己收拾银针。恒郡王便吩咐儿子:“你去把我收着的雪龙茶冲一杯来给姚夫人。”
云跃应了一声,转身退下。屋子里只剩下两个总角小童立在角落里。
恒郡王看着姚燕语仔细的把银针用药水擦过后一一插回针包里,半晌才问:“宁侯爷在南边还好吗?”
姚燕语抬头看着恒郡王,微微一笑后方道:“我们都很好,水师那边打仗虽然艰难了些,但也打了几场胜仗,近来海贼消停了许多。”
“宁侯是个有本事的人,朝廷对他委以重任,他定然不会让百姓失望。”
姚燕语忙欠了欠身:“王爷过奖了。”
恒郡王没再说话,只是靠在枕上看着屋顶,幽幽的叹了口气。
姚燕语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王爷这病并无大碍,只要放宽心,假以时日好生调养,必然会康复的。”
“病体残躯,不过是挨时日罢了。”恒郡王淡淡的苦笑了一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王爷不要这么想,在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人离不开王爷。王爷若是一撒手什么都不管了,让那些记挂您的人怎么办呢?”
恒郡王忽然睁开眼睛,侧脸看着姚燕语。姚燕语微微的笑着,平静的回视着恒郡王。
半晌,恒郡王轻声笑了:“姚夫人不但能医治人的病痛,还能解除心病。真不愧是神医。”
“王爷说笑了。下官也不过是本着一点私心罢了。”不过是为了我那可怜的姐姐才多说这几句话,希望你别让她失望。
“谁都有私心。原本也是本王的私心太重了。总以为放下一切可以超然而去,便总能清净了。”说着,他幽幽一叹,又自嘲的笑道:“却忘了我在这世上还是别人的牵挂。”
“所以,王爷一定要好生调养才是。”
“好,既然神医都这样说了,那本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姚燕语微笑着拱了拱手,说道:“既然这样,那下官去给王爷开方子。”
恒郡王点头:“夫人受累了。”
从恒郡王府里出来,姚燕语的心情便不怎么好。曾经那样风华绝代的男子,不过两三年的功夫便成了这幅样子,可见生在帝王家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试想云珉不是皇子,当初姚远之肯定不会竭力的反对女儿嫁给他。如果姚凤歌能够嫁给他,他们两个会不会是一对神仙眷侣呢?
不过这还真说不好,不是有人说婚姻是恋爱的坟墓么?
不能相守的两个人痴痴地相恋,真的凑到一起了,天天生活在一起,或许又会是相对成怨了。
世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已经这样了,便想着另一样。但谁也不知道或许真的走了另一条路,许是更加的艰难困苦。
所以说,知足常乐吧。
“夫人,回府么?”今天赶车的是长矛大总管。因为来郡王府,所以没敢让乱七八糟的人跟着。
姚燕语想了想,回去也是一个人,倒不如找个人多的地方去凑个热闹,于是吩咐道:“回姚府吧。”
“是咧,瞧奴才这狗记性,夫人回来还没去给老大人和夫人请安呢。”长矛抬手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手里的马缰绳一拉,马车在前面的拐角处拐弯儿往姚府的方向去。
姚燕语是被皇上身边的锦麟卫急招回京的,事情紧密,姚远之也不知道。所以当她忽然出现在姚府的大门口时,守门的家人吓了一跳,跑上前去看了两眼确定是自家二姑奶奶才忙不迭的跪地请安。
“今儿父亲可在家?”姚燕语一边往里走一边问老家人。
“回二姑奶奶,老爷有七八天都没回来了,说是政务繁忙,事情多,顾不上回来,每晚就住在崇华殿的值房里。二爷在家,老太太和太太若是知道姑奶奶回来,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老家人乐呵呵的回道。
“老太太和太太的身子可好么?”姚燕语又问。
“好,都好呢!”
说话间,听见消息的宁氏带着丫鬟婆子们迎了出来,隔着前院看见一身官袍的姚燕语,忙笑着紧走几步迎上去,又故意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福身行礼:“见过院判大人。”
“嫂子取笑我!”姚燕语笑嘻嘻的上前拉住宁氏的手,和她并肩往里走,“老太太和太太呢?”
宁氏笑道:“太太听说你来了,高兴地不得了。已经往老太太那边去了,一会儿过去给老太太请安正好一起见了。”
“还是太太疼我。”姚燕语笑着和宁氏并肩先去老太太的屋里。
宋老夫人这两年老的特别快,姚燕语三年没见她,她的头发已经由花白变成了苍白。
姚燕语在给她磕头请安,她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拉的时候,才发现老太太居然掉了两颗牙,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
真是时光催人老啊!姚燕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老太太见着姚燕语很高兴,拉着她说了两大筐的话,当然重点是江宁宋家现在如何如何,还有姚家那些族人如何如何。又高兴的吩咐宁氏该把你送妹妹娘们儿也接来,大家许久没见了,定然想得慌云云。
王夫人自然不会让人去接宋雅韵,便在一旁劝道:“她现在刚生了孩子,怕是不好随便出门的。”
宋雅韵给苏玉安做了贵妾,已经给苏玉安生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