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公子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留下两班文武错愕立在殿上,有埋怨侯爷的,有叹息的,有恼怒的,也有隔岸光火的,登时喧闹一团,拍手顿足,议论纷纷。唯有高侯爷阴阴地暗下冷笑,大臣无主领导,没奈何只得匆匆散朝,各自归府不提。
公子疾走内苑,行得一会,越加恼火,即闷哼一声,咬唇走入一座亭子。择个位置,一屁股坐下去,咬牙切齿,心恨:“气死我了,甚么玩意!”狠狠一捶石桌,登时闷响出声。那靖安王刘进一直尾随,此刻步入亭中,叹息道:“二哥,你这又是何必呢?”
那公子侧脸,瞥去一眼:“你也看见了,那老家伙有多气人,当着满朝文武居然给朕难堪,甚么玩意嘛他。”狠狠又啐去一口,刘进微笑:“你一走了之,那这是解决之道么?”公子一愣,回想适才情景,的确不该,便摇了摇头。
刘进笑道:“这不就结了,你跟他生气有甚么用。你是君,他是臣,当着满朝文武,他能把你怎样,顶多唠叨一点,你爱听便听,不爱听可以让他闭嘴。俗话说的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公子听了心欢,胸中一股鸟气,总算舒坦多了,见兄弟近旁坐下,就一搭其肩头:“你怎么不早一点提醒我?”刘进莞尔:“此等简单之事,还须我提醒么?只是为何你今天心情这般差,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和睿智,才这么不堪一击。”
那公子闭眼,奈叹一声:“也怪我一时鲁莽,一心只想着为众姊妹做主,进而急功求切。说起来我就一肚子火,你说说看,兄弟姊妹们跟着我一路勇往杀敌,打过大小战无数,一直都鞍前马后,任意差遣,从来无怨无悔,一心为的只是我。”
“如今取得了江山,天下虽未太平,本想着也该一块齐享荣华,岂知高侯爷如此不识趣,处处跟我作对。你说,我这么做有错么?”刘进看向天边,又点了点头,说道:“你没错,站在你的立场,有情有义,对得起良心,俯无愧天地。但是站在侯爷的角度,你便错了。”
公子好笑:“这是甚么歪理?”灵光一闪,直盯着刘进。那兄弟察觉,极度别扭,腼腆道:“你看我干甚么?”公子见他扭扭捏捏,十足的女儿家姿态,一脸酡红,也笑了起来:“奇怪了,为甚么我情绪不稳的时候,你总是那么冷静,而且耐心好言语开解。而当我重拾斗志之时,你又好像一个不晓世事的孩子,时刻需要人保护?”
刘进面上一红,低声道:“哪有嘛?我这都跟你学的呀!”公子心道:“也许我想多了!”其实刘进的才智,不比公子逊色,只是他这人安于乐命,不喜与人争长短,久而久之就养成了知足常乐的个性,偶尔有些腼腆含羞,一旦兄长遇上困难,他那种智睿自然而然显露。
正谈间,假山树荫一响,一女钻了出来,跳入亭内,直责公子:“方才在大殿之上,你为何不拿出佐证,治那厮的罪,偏要受气跑了出来。”公子见了来人,刚平静的心又起涟漪:“我喜欢,你管得着吗?”那女听了,双手起拍:“啧啧,既然如此高兴,又为何来这里诉苦?”
公子一怔,愣住了,过会又咬牙:“姓猪的,你老阴魂不散缠着老子,是不是喜欢上我了。”那女一听,面上烫烧,有如熟透的柿子,嗔恼道:“放屁,就你这二手货,送给本小姐都不要。”说者无心,闻者有意,刘进心中一颤,不知是何滋味。
偏巧这时,假山后又转出一人,三众一见,都吃了一惊,一个唤:“爹爹!”一个叫:“诸葛将军!”另一个讶:“瑞叔叔?”说这三个字的是公子,方圆内先后有人,以他功力事先居然不晓,可见灵鹫宫众姊妹一事,于他来说,既伤神又怒甚。
老将军缓步入亭,向公子行了君臣之礼,又见过靖安王,这才启奏:“皇上,其实要治高侯爷通敌叛国之罪并不难,单凭一纸书信不足以降罪,但教人证物证俱全,料他无从抵赖。”公子一听,来了兴致,问:“如此说来,叔叔手中不但握有那厮的物证,更有人证。”
将军笑道:“可以这么说。”刘进和静云听了,甚是欢喜,静云抢上,小鸟依人撒娇道:“爹爹,您既然有人证,为何不早交出来?”将军心道:“爹的良苦用心,还不都为了你,我的傻女儿,爹爹一定教你心愿得得偿。”适间公子的戏言,那老将军听得一清二楚,念此便道:“皇上,只要事成之后,您应允老臣一件事,老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三人听后愣住了。
公子心道:“这父女俩怎么都一个德性,替人办事总讲条件,而且都是拿我这个皇帝寻开心。难道在他们眼里,朕是不是太随便了?”便道:“甚么事?”将军恭敬道:“暂时不能说,只求皇上答予,并赦老臣无罪。”公子不耐,他关心的是侯爷反逆之事,只教有人指证他,不计任何代价,说道:“好,朕准了,快说说你的人证吧?”
将军跪恩:“君无戏言,谢皇上成全!”公子心中一疙瘩,牙齿打架,隐隐觉得不妥,听此老说得如此郑重,只怕将军所求之事千难万难,但话既说出口又不能反悔,只愣在那里,稍作迟疑,将军怕皇上反悔,忙道:“女儿,你可曾记得当初被我们擒住的那名姓高的信使?”
静云闻言,细细一想,恍然道:“当然记得,当初高升泰通敌的信函便是从此人身上取来。那以爹爹之意,此人尚在爹爹手中喽。”老将军抚须而笑:“正是!”三人听说,皆大欢喜,公子起身,握住老将军的手,激动道:“瑞叔,有此妙棋,何不早说,当真急煞朕也!”
将军轻笑,恭敬道:“此乃皇上洪福,并非老臣之功,这便请圣步移驾老臣府中,一切详情即有分晓。”公子欢喜,连声说好,将军让路,皇上王爷先行,他父女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