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少女有些不舍,她今天走了许多路,脚都肿起来了,好不容易寻到一处作歇之地,外间天黑夜高,实不愿再去碰撞,就想拒绝。忽听那老掌柜揽客:“姑娘,外面夜深了,附近没甚么酒家,哪怕是有,也该客满,不如今夜在小店将就一宿,明日再做打算如何?”有少东家在侧,此老不愿出丑,何况上门的客人,岂有推出去之理,当下极尽好言挽留。
那青衫少女喜道:“是啊姊姊,黑夜深巷的,除此之外,哪里有更好的投宿所在?”紫衫少女哼的一声,说道:“哪怕姑娘我露宿街头,也不上这家投宿。”话罢,就要走。
忽听那耶律浚唤一声:“姑娘,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店家一番好意,你何不乐从?近来京城繁华,人流客增,若不早作打算,只怕连一个栖身之地也是难觅。”紫衫少女止步,冷笑:“哼,姑娘我有无栖身之地,干你屁事?”转过脸来,看见一小童正要溜走。
观其背影,好生眼熟,不禁叫:“你,给姑娘我站住!”小童一愣,此刻金鸡独立,故意将身子左右晃动,嗓音涩哑道:“姑娘,您叫住小子,不知有何吩咐?”紫衫少女道:“你把身子转过来让我瞧瞧!”老掌柜心下疑惑,不知少东家何以如此畏惧这二位姑娘。
小童当真有几分忐忑,胸中一动,便苦着脸转了过来,几人一怔,但见此童面目臃肿,胖得像一个猪头,先前那一副清奇俊貌荡然无存。老掌柜、酒保和耶律浚、阿骨打四人甚觉奇怪,紫衫少女眉心一皱,嘀咕:“不是他,难道我看错了?”
那小童仍在单脚独立,拼命苦撑,甚是辛苦,委屈道:“姑娘,我可以走了吗?”紫衣少女心神分散,无力挥手:“好,你走吧!”小童暗自窃喜,自认计谋得逞,听得那青衫少女说道:“阿紫姊姊,我实在累得乏,不如将就休息一宿,明日再走?”原来这一紫一青之人,竟是阿紫与钟灵二女,不知她们为何转到客店来。
阿骨打欢喜附和:“就是,难得再聚,便是有缘,姑娘又何苦……”阿紫眉头稍蹙,隐有怀疑,眸光略触,无意看见那小童的后脚跟,他走起来藏有功力,不类寻常小娃,当即断喝:“站住!”指尖一动,但听嗤的响一声,便有一针闪着异光,寻小童背心追去。
这阿骨打吃了一惊,曾见过此女手段,刁蛮无理,任性而为,使得一手好毒镖。别说是人,只怕是一头牛,也会顷刻间被毒倒。他与小童虽然不识,相处一刻钟未到,也并未深交,但敬重他的豪气,不忍白白丧生毒手,当下抢出,欲要阻止。
岂料,他才走出一步,便又迟疑了,但见小童不慌不忙将身一让,跟着翻落,那针嗤的一声,射入那堂柱之中,深没至根,煞是骇然。紫衣女手法巧,只怕阿骨打一个壮汉亦是难以避开,万想不到一个小小童娃,不但躲得妙,更是根本不当对方一回事。
他傻了眼,双脚无论如何也不敢靠前,小童适才那一份功力,不知比他高明多少倍?暗恨自己瞎了眼,不能观察入微,又见小童身形站稳,冷声取笑女子:“好歹毒的小娘子,你这是谋财呢,还是害命?”
阿紫哼了一声,瞧清其真面貌后,嘴唇勾冷:“小鬼,果然是你!”小童身子一挺,昂首阔步,拍了拍胸膛,邪邪一笑:“是你小爷我,便待如何?”钟灵见童娃是故人,大喜叫:“柳少爷,原来是你!”正要过去相认,不料被阿紫拉住了:“慢着!”
此女目光含邪,一扫小童质问:“你这泼皮,不好好随柳老爷子经商,跑回京师作甚?”柳宗元双手叉腰,极为不屑,冷冷道:“小爷爱回来便回来,你又不是我娘,要你管!”阿紫气指:“你……”咬牙,“好小子,谁给你的胆子,这般对我?”柳宗元不屑答她。
阿紫险些气炸了胸脯,向来只有她骂人害人,整蛊人的份,几层受过这等大辱,银牙咬得咯咯直响,就要上去见真章。那钟灵拽住她,安慰道:“姊姊,别气!”转问小童,“宗元,你有禁宫令牌,快带我俩……”阿紫恼喝:“不劳烦他!”身形一趋,挣脱小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刀,望那小童胸口便刺。
柳宗元身子一偏,展步法过了几招,阿紫伤不到他一根汗毛大怒,呲牙一声,继续扑来。旁人只见一个避得凶险,一个下手不容情,仿佛累世的生死对头,都是暗暗心惊,那掌柜和酒厮,只吓得快快躲进后台,一脸担心,吩咐酒厮道:“快,去找些帮手来,好助少东家!”酒厮畏怯,颤声:“要我……”掌柜恼怒:“不是你,难道是我去?”酒厮无奈,硬着头皮走开。
耶律浚早看柳宗元不顺眼,对前事更是怀恨在心,一心要雪耻,眼见阿紫痛打那厮,甚为高兴,一则为讨好佳人,二则也欲显示他的英雄气概给佳人知道。不由分说,抢上去援手,口里呼喝:“兀那小子,欺负女流之辈,算甚么男人?”一掌劈出,便偷袭小童背心。
阿骨打观之不妙,要唤耶律浚回来,已是不能,当即靠近钟灵,在其身侧说道:“姑娘,请你想个法子,好好劝劝他们吧?”钟灵目观斗场,嘴唇轻动:“我能有甚法子,我姊姊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除非……”阿骨打焦急:“除非甚么?”
钟灵心道:“除非二哥在场?”又摇了摇头,但知此不可能,阿骨打一直注意着她,见此女眉宇深锁,一会叹息,亦跟着忐忑,徒听此女扬声叫:“宗元,二哥是不是跟你一起来的?”柳宗元一怔,提到“二哥”两字,阿紫胸口一震,动作缓了下来。
他二人分了神,倒给耶律浚占了便宜,他想也不想,使出一个狠招,往柳宗元打去。幸喜此童功力深厚,听得波的一声,柳宗元不但没事,那耶律浚反倒被小鬼的护体真气给弹了出去,这厮不察,重重摔在一张八仙桌上,那桌子顷刻间化为粉碎。
耶律浚重力压下,猛觉虎口一痛,跟着喉咙泛甜,哇的一声,喷出老大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