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天窗拂晓,万里呈昏状,灰蒙蒙地一片。二女闻鸡鸣,那阿紫一跃坐起身子,推了推身旁的小妹:“醒醒,该起床了,别又去晚误了正事。”钟灵尚与周公对弈,梦里的周公说了,今生会赐她一个白马王子,夫妻恩爱一生,正想问男人是谁,却被摇醒了。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微眯了一下,见是家姊,不由恼道:“干嘛呀你?”阿紫催道:“快起来,办正事要紧!”从她身上爬过,至榻边,穿衣束带,穿正鞋袜,见此妹仍睡,又急:“大小姐,别赖床,快点起来吧!”
钟灵推脱:“不嘛!”双目紧闭,一脸潮红,外加嘴角溢馋液:“白马王子,我的王……周夫子,你倒是说,他是……”阿紫听了,顿起一身鸡皮疙瘩,速速离开,有些恶心:“受不了,受不了……花痴!”抓了抓身上皮肉,近窗前梳理一番。
耳闻街上热闹,嚷叫买卖不断,人影开始密集起来,想道:“早市开了,想必宫门也……”一念到昨夜那两个守宫门的侍卫,胸中便来气,狠狠一锤窗板:“今日若敢再相拦,休怪姑娘我无情!”举动过激,响声怪异,惊醒了睡梦中的钟灵。
她坐在榻上,眼睛疲倦,懒得再次睁开,又想入梦,可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暗叹一声,惟有下榻着衣,瞧见阿紫一脸沉色,便问:“谁又招你生气?”阿紫不答,只说:“我的小姑奶奶,你很懂得浪费别人的时间,快点,我在楼下等你。”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堂下不比街外,大清早的,没人上饭馆吃饭。此女慢慢步下楼梯,身段婀娜,就是矮了点,步子急了一点。当她走到一半,下方的一幕,彻底震住了她。楼下桌椅焕然一新,昨夜打斗半点无痕,但见西首一处,靠门所在,有个雅座,一半大少年华服着装,背对着身子,安坐那里不知何为?
此女一眼便能瞧出,这厮便是昨日和她作对的此道少东家柳宗元是也!大清早看见瘟神,心中难免泛鼓,忖想:“起那么早显摆,果不是好人家的种子!”忍下气,拽步过去,这般换个角度,与先前不同。
只见这厮左手压桌面,右手端一杯子至唇,笑颜细品,一脸陶醉状。桌上置雅致茶具,壶里的水沸腾冒着白气,未近前,已闻得一股淡淡的茶味清香,盈溢四壁,此女怀恨:“败家子,倒也会享受!”上前取笑:“堂堂的柳家少爷,居然干起那替别人守门的生意,这一宿姑娘我睡的甚是舒服,多亏了有你在此一宿守护,多谢了!”起礼答揖。
柳宗元一怔,眉头稍皱,自己如今所在的位置,的确有几分像在替人看门,他不以为杵,侧脸冲她勾笑:“姊姊,只要你睡的舒心就好。小弟招待不周,你千万要见谅则个。”顿一下,又问:“姊,你渴不?小弟这里刚泡了一壶上等的龙井,来来,你有口福了。”
这茶味甚香,极为诱人,令人忍不住要垂涎三尺。阿紫恐防有诈,不敢大意,在原地不动,冷冷道:“谁是你姊,别乱叫!”柳宗元邀约不成,微微一笑,说道:“姊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你又何必较真。”他泯了一口茶,呼出一口茶香,续道:“倘若较真,你兄长乃我表哥,彼此带亲,我叫你一声姊,你唤我一句小弟,亦不违过。”
阿紫冷声道:“小鬼,少攀亲带故,有甚鬼蜮伎俩,尽管使出来,姑娘我要是皱一下眉头,便跟你这龟儿子姓孙。”柳宗元道:“姊姊,此言差矣,乌龟的儿子不姓孙。”阿紫纳罕:“不姓孙,那姓甚么?”柳宗元暗暗好笑,说道:“这就怪了,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这个问题应该问你呀,你比我熟路!”阿紫细听之下,才知上当,不禁砰然大怒。
眼见二人一言不合,转瞬便要剑拔弩张,恰时那钟灵自楼上走下来,轻声招唤:“姊姊,宗元,你二人怎地又吵起来了,咱们都是自家人,又何必为了些许小事,伤了自家人的和气。”阿紫怒道:“我跟这个小鬼,没有共同语言。”叫,“钟灵,咱们走!”
钟灵叹息,她无力挽回二人和解,这时老掌柜出来,他早命厨房做好早点,此刻吩咐小厮端上桌,听二人与少东家带亲,当下巴结:“二位姑娘,在小号吃了早饭再走吧!”阿紫气大,拉着钟灵就走人:“不必了,看着他,姑娘没胃口。”
柳宗元轻声道:“没胃口,你可以不看!”阿紫气炸:“你……”我呸了一声,“跟你多说一个字,我都嫌丢人。”眼见二女从身旁走过,柳宗元忽然断喝一声:“慢着!”
阿紫咬牙,不回头,冷笑道:“怎么,姑娘不吃饭,这也有罪?”柳宗元莞尔:“这倒不会,只是姑娘忘了交房钱。”说时命退掌柜二人,阿紫大怒,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元,也没看去一眼,反丢给他:“势利鬼,不必找了,多余的给你买药。”
柳宗元笑嘻嘻接过,又叫:“你还不能走!”阿紫实在忍无可忍,就连钟灵也有些看不过去,便问:“柳少爷,我姊妹二人是不是还有甚么钱没交清?”此子离座,抱拳道:“不敢,不敢!”瞅了一眼四周,见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可是要进宫找大哥?”
阿紫没好气:“我们进宫找谁,与你何干?”召唤钟灵,“走,别理这厮!”不料她才走两步,便听柳宗元声音飘来:“不必进宫了,王语嫣已经回到了皇宫,由我刘进表哥照料。另外,段皇爷和梁叔叔夫妇也同来。”
二女听了,皆吃一惊,回身同问:“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进过宫?”柳宗元遮掩:“这不是你们该知道的,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作何打算,随便你们!”话罢,又品起茶来。
他二人目光互视,心中都是半信半疑,记得上京之时,这几位皆在大理,想不到他们的脚程比自己还快。二人靠近,在八仙桌对面坐下,阿紫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何留在这里?”柳宗元迟疑:“这个……你们没必要知道!”阿紫冷笑:“你不说清楚,如何令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