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泊,位于榆林西北,这是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放眼望去,蓝天白云,四处旷野,牛羊满地。这里的天犹如苍穹铁幕,很低很低,仿佛伸出手,就会够到蓝蓝的天,白云悠悠,随风飘散,在这个酷暑的七月,金河泊就像一个天堂。
辽军和西夏何兵一处,全都驻扎在金河泊一带,有如此美丽的地方,耶律南仙总要出来逛上一光的,沿着湖边,耶律南仙走得很慢,有时还会捡起草屑丢进清澈的湖水中。以前的耶律南仙是高贵的,可今日的她多了几分孩子气。
无论是男是女,无论他有多坚强,当离开故土时,终究会有一种不舍,美丽的金河泊,这里可是大辽的土地。明日大军开拔,直入西夏境内,这一走,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回来,现在还有点时间,只能是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长长的纱裙拖在草地上,有些脏,有些湿,萧阿娜仅仅陪在身旁,二人都是一副落寞的样子。
“阿娜,你可以不去的,若你不想去,我便可以送你回上京,而且也没人敢说你什么的!”
“公主,说什么呢,婢子八岁就跟随公主,公主去哪,婢子自然去哪的,回上京,呵呵,公主都不在,婢子回上京做什么,嫁人么?”
“阿娜,你可真傻,你可知道,这一去西夏,可是四顾无亲,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啊。皇宫,在哪里,都是最为残忍的地方。”
“不怕的!”萧阿娜嘴角含笑,指着身边清澈的湖水,她低声道,“公主,你看,这里的水可真好!”
耶律南仙轻轻点点头,水是好水,就如同圣洁之雨,这辈子浑浑噩噩的生在大辽,又浑浑噩噩的离开大辽,自己到底留下了什么呢?不知为何,耶律南仙有了种想法,她想在这清澈的湖水中沐浴一番,不是洗浴污垢,而是洗去心中那份纷杂,既然要走,那就用这清水洗去所有的过去。
“李秀政!”
“末将在!”
“找人弄下布来,把这里遮住,另外将无关人等赶远一些,本公主要沐浴!”
沐浴?抬头看看这蓝天白云,烈日灼灼,李秀政差点没晕过去,“公主,是不是等到晚上....”
“闭嘴,就是现在!”耶律南仙伸开双臂,微微闭着眼睛,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里也有着孩子气的倔强。
我靠,洗澡就洗澡,你一个女人都不怕被看光,老子一个大男人还怕你不成?也有些佩服辽人女子的,要是换成大宋女子,敢在露天湖水沐浴?还是个公主....
甭管耶律南仙的要求有多出乎意料,李秀政等人都得照搬,弄来几块红布,遮挡起来,萧阿娜将所有无关人等赶得老远,当然李秀政留在了不远处,只是却背着身。身后耶律南仙和萧阿娜嬉戏着,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听得人虚火上升。想他赵小郡王也是血气方刚的好男人,又是憋了这么久,这腹中虚火上升,总是想转头去瞅瞅。
在清澈的湖水中嬉戏,对于耶律南仙和萧阿娜来说是找回了童年的乐趣,但对不远处的李秀政来说,无异于一场痛苦的煎熬。
“这个李秀政,还真有点耐性!”
耶律南仙还真有点佩服李秀政的,一个男人能忍到这种程度,也是够狠了,怪不得当初法王评价李秀政是个冷酷之人。
申时已过,依旧是热不堪言,广袤的草原上,一支骑兵出现在天地相接的地方,这些骑士全部身着草原男子的装束,离得近了,一个男人拔出腰刀,大声怒吼道,“勇士们,前边就是成安公主,谁要是能夺得成安公主,赏牛羊两千,女子十名!”
“哟...哟...”马上骑士同时拔刀,高声呐喊,千余匹战马奔腾起来,似黄河奔涌,气贯长虹,大地在颤抖,弯刀冲着西边的太阳。
来了,终于来了,当感受到那一阵颤动之后,耶律沙就知道是飞云骑来了,也许那些人穿着各种各样的装束,就像是各个部落的流匪,可耶律沙敢百分百断定,这些人就是飞云骑。在大辽的土地上,能有如此威势的,不是猎豹营就是飞云骑。
之前,耶律沙、麻刺海和李秀政就商量过了,一旦飞云骑来袭,猎豹营和潮格族勇士负责迎敌,而宫帐军和侍卫队负责贴身护卫公主行驾。
飞云骑就是飞云骑,无论他们穿成什么样子,依旧无法掩盖尖锐的獠牙,只是一个冲锋,便将最先头的西夏宫帐军切出了三道口子。好在早有准备,跑的比较快,所以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韩旁骛将刀放入马背刀鞘,取弓喝道,“长弓,两射,分四队,迂回!”
骑在马上,众位士卒熟练地取弓搭箭,随着一声令下,一阵箭雨朝前飞去。耶律沙手持双锏,待飞云骑奔至一段距离,他高举双锏大声喝道,“分!”
一声令下,前头骑兵并未冲锋,而是依令向两边分开,中间露出一群不一样的骑兵。这一队骑兵,马身马头全部罩着黑色盔甲,马上骑士更是如此,从头到脚都是黑色重甲,只露出两只眼睛。每名骑士手持一杆铁枪,而在马背上还放着一把刀柄稍长的刀。这一支黑色骑兵鸦雀无声,只是静静等待着,可他们就是不动,一就给人一种死神降临的威压。
是铁浮屠,辽国骑兵,轻骑拐子马,重骑铁浮屠,而铁浮屠更是由重金打造,哪怕是倾大辽全国之力,也只有万人而已,而今日在这金河泊湖畔,就有着千人铁浮屠。
韩旁骛睚眦欲裂,心神俱颤,他太了解铁浮屠的威力了,百人铁浮屠冲锋起来,就可以纵横战场,更何况是千人铁浮屠。好一个耶律大石,为了一个和亲,是要拼老命么?据韩旁骛所知,耶律大石手底下的铁浮屠也就两千人而已,这次一下就出动了一半人马。耶律沙也是太精明了,之前探子多方打探,都没能知道铁浮屠前来的消息。
耶律沙确实精明,为了隐藏铁浮屠,他让人打造了上百口箱子,使团出西京,这上百口箱子就当成了嫁妆放在马车上,而没人能想到这箱子中放着的会是一副副铁甲。当然,敢这么做,也是因为对自己的斥候放心。铁浮屠威力巨大是不假,但也有缺点,就是机动能力差,准备时间长。光给战马和人上甲就要耗费很大功夫,如果仓促应战,估计铁浮屠还没装备完成呢,就先成了别人的刀下亡魂了。这次,早有准备,就是因为斥候早就发现了飞云骑的动向。
铁浮屠杀伤力太大,当飞云骑和上千铁浮屠相碰,那结果可想而知,只一个回合,就将完整的冲锋阵型撞了个七零八落。韩旁骛嘴角咧着,心中一阵发疼,也幸亏大王早有准备,否则今日就要死在耶律沙手上了。
一阵“呜呜呜”声,响起,飞云骑调转马头,四散奔走,这下铁浮屠们就有些蒙了,去追飞云骑?那几乎是做梦。好在还有猎豹营和潮格族骑兵追了上去,飞云骑没有停下的迹象,不过让人奇怪的是,上方总是保持相对稳定的距离,就好像故意吊着一般。耶律沙心头一跳,本能的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刚刚出现的也就千余飞云骑而已,耶律淳会蠢到只用这一千人来劫亲么?
不好,有阴谋。
李秀政立在马上,可是全程目睹了铁浮屠的威风,这铁浮屠冲锋起来,简直就是古代版的重型坦克啊。以后自己也要建一支这样的骑兵,而且还要比铁浮屠更强,更猛。
耶律南仙并没有听从李秀政的吩咐,她坐在车撵上看着远处的战场,当飞云骑四散而逃的时候,她就知道要出事了。
果然,很快战场上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猎豹营骑兵的战马不知什么原因一个个倒了下去,不少士兵根本反应不及,一头栽倒在地。
这就是巴豆的威力,多了让战马泄的无力站起来,放少了,平常看不出什么,可一旦战马剧烈奔跑,体能耗费巨大,那巴豆的威力就显现出来了。骑兵一旦没有战马,那是什么结果?
韩旁骛是个狠人,他杀人无数,性情暴烈,所以他调转马头,横举弯刀,反身杀了回来。此时的猎豹营骑兵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飞云骑如云抹过,一片血雾弥漫草原。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杀戮,没了战马护佑的骑兵就只有任人宰割的分,几千猎豹营,转眼的时间,就被屠戮一半,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逃无可逃。鲜血染红的绿色青草,牛羊早已远去,留下的只有伤者痛苦的惨叫声。
猎豹营和潮格族骑兵垮了,铁浮屠也未能幸免,就在飞云骑四散没多久,一个个铁浮屠骑兵就从马上滚了下来,至于战马,全都躺在地上吐起了白沫。
一阵牛角声响起,北方又出现了一支乌压压的骑兵,他们弯刀呐喊着,叫嚷着,目标直指耶律南仙。
耶律沙和麻刺海都慌了,看到那支新出现的骑兵,他们的心都沉了下去,“李延宗,你去找李秀政将军,你二人领着亲卫立刻护着公主往东撤,耶律将军,组织剩下人马,娘的,不能当骑兵,咱们就当回步兵!”
麻刺海身上有股子莽劲儿,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不过这次,却莽的正是时候。李延宗不敢怠慢,打马前去汇合李秀政。
“李将军,二位将军让咱们护着公主朝东撤!”
“好!”李秀政面色凝重,心中却是一阵冷笑,等半天了,现在才下撤退令。一切按照预料中进行着,唯一的变数就是多了个慕容复,慕容复这家伙可是难缠的很,尤其他又是阿朱之前的少主,要是这二人相见,还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呢。
百余名亲卫护着耶律南仙朝东撤去,一群人大都神色慌张,唯独耶律南仙镇定的很,因为她知道,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有事。
一开始,撤退还算顺利,可当到达清水河附近,斜刺里杀出一票骑兵,这支骑兵足有百余人,各个腰垮弯刀,背上一把强弓,而领头之人,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刚毅男子。
耶律淳,这个家伙总算出现了。
耶律南仙嘴角含笑,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眼李秀政,如今耶律淳前来,想必李秀政也该临阵倒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