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耶律淳出现那一刻,这场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至少耶律南仙是这么认为的,从战斗一开始,李秀政都没有太出力,至于原因,倒也好猜,估计是等着耶律淳吧。看着李秀政,耶律南仙挑眉轻笑,眸中满是戏谑的味道。
李秀政面上镇定自若,好像早就猜到了耶律淳会埋伏在清水河一般,他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举起长剑,打马朝马车靠拢,嘴上大声喝道,“保护公主,给本将顶住!”
顶住?如何顶住?一向自傲的李秀政,这会儿竟然喊出了这种话,慕容复嘴角一阵抽搐,如果没有旁人的话,他一定会放声大笑三声,李秀政到底要干嘛?甭管慕容复心中怎么想的,耶律淳却不会停住马蹄,一群骑兵挥舞着弯刀扑了过来,无奈之下,慕容复只能持剑迎了上去。如今守卫在公主车驾周围的,也就几十名亲卫了,被耶律淳的人马冲杀一番,又送了二十余条人命。
慕容复这次是真拼命了,他很清楚联姻的重要性,如果这事黄了,李乾顺一定会责怪他和麻刺海的,到那时自己好不容易在李乾顺眼中搏来的名声,可就要毁于一旦了。一把长剑,在慕容复手中左右翻飞,犹如一条龙蛇,剑刃划过,必有一人翻落马下。慕容复,亦或者说是李延宗,他气势如虹,出手狠辣,在这场杀戮中,很是威风。在慕容复的带领下,几十名亲卫竟真的挡住了百余名飞云骑的进攻。
耶律淳大骂一声,很是着恼,怎么也没想到护卫车驾的,竟还有一名如此高手,最让人头疼的是,到现在为止,那个李秀政还没出手呢。
人的武功再高,可终有力竭之时,因为耐力、内功不可能源源不绝的,这也是为什么功夫再高,也主宰不了战场的原因。看着那个威风凛凛的李延宗,耶律淳让旁边侍卫打个手势,飞云骑立刻收马返回,锥形阵也变成了横列。当拉开一段距离后,剩余近百人飞云骑手探马腹,不多时,众人手中就多了一把弓弩。
不远处,慕容复头皮一阵发麻,面对即将到来的弩箭,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轻功好?剑法好?可在战场之上又有多大用处,几百支弩箭,足够让人变成刺猬了。
李秀政也是心中微颤,真没想到,耶律淳的亲卫骑兵还佩戴了弓弩。在这个时代,弓弩就相当于后世的狙击枪了,射程远,射速快,威力大,哎,慕容公子有难喽,除非他有金钟罩。
不用耶律淳吩咐,飞云骑便自动找好目标,射出弩箭,其中一半的弩箭是朝着慕容复飞去的,慕容复心中暗骂,好在他轻功了得,一拍马背,整个人如蜻蜓一般向后跃去,空中几个辗转,长剑舞的密不透风,如此才堪堪躲过。慕容复是没事,不过坐骑可就遭了殃,马头上插着十几支弩箭,鲜血横流,显然是活不成了。
两阵箭雨,剩余的亲卫死了个七七八八,李秀政却依旧守在马车旁,脸上面色不动,就好像死的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车辕上,耶律南仙饶有兴致的盯着李秀政,她现在最感兴趣的就是想知道这位李将军会什么时候出手。
萧阿娜美目连闪,温润的红舌轻轻舔着唇边,这主仆二人,也算怪异了,明明一场血腥的杀戮,她们却好像在看一场戏。
耶律淳在后,冲在最前头的则是南京“铁燎子”第二高手布肖蘖。这铁燎子可是耶律淳收拢大辽和大宋各处高手所建,其目的就是为了对抗皇族手中的“血镏子”。
大辽血镏子,大宋六扇门,西夏一品堂,这算是当世最为恐怖的三个朝廷组织了,而这三个组织之外,就是铁燎子。
“布肖蘖,杀了那个李延宗,杀李延宗者,黄金千两!”耶律淳适时地鼓动士气,这对慕容复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如果再不出手,慕容复必死无疑,面对这百余名骑兵的围剿,就是杀不死慕容复,也能把他累死的。李秀政可不希望慕容复死,至少不该死在这里的。将长剑放在马背上,他高举右手,冷声喝道,“弓来!”
话音落下,便有侍卫递上一把铁胎弓,这把弓足有两石,李秀政却是轻松拉开。
终于要出手了,萧阿娜努努嘴,伸手拉了拉耶律南仙的袖子,微微低头,小声道,“公主,这下那慕容复可活不成了!”
“不一定,观慕容复身法了得,这一箭也不一定能要了他的命!”
李秀政虽然目视前方,耳朵却灵得很,那主仆二人都觉得他应该被耶律淳收买了,呵呵,等一会儿,耶律南仙还会这么自信嘛?
感受着清风,回想着章亿教授的箭法精要,南风,偏南,箭向东,瞬间出手,灌入几分内力的狼牙箭如流星般飞出。耶律南仙一直留心看着的,只是一箭,她就看出了一点不同,今日李秀政的劲道好像更足了,出手也更为果断,这些还不算,最让她惊讶的是,这支狼牙箭竟不是朝慕容复飞去的,而是直取奔跑在最前方的布肖蘖。
布肖蘖本事了得,手中血钩刀向右一拨,本想着箭矢会拨落在地的,没想到这支狼牙箭力道竟然如此大,右手赶紧加了几分力道,箭矢划过,擦出一道火花。也许在别人看来,布肖蘖轻松扫落这支箭,可其中的痛苦,就只有布肖蘖清楚了。呼口气,凝视那个放暗箭的李秀政,可刚抬头,瞳孔就缩了起来,因为又有一支狼牙箭飞速而来。
嘶,久闻李秀政弓马娴熟,箭法超群,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这次,布肖蘖再不敢硬挡,身子往后一躺,紧贴着马背,那只狼牙箭在眼前划过,而跟在身后的骑兵却痛哼一声,栽落马下。
李秀政当然没指望两箭就能取了布肖蘖的命,当第二支箭飞出后,他右手一翻,拉弓搭箭,第三支狼牙箭紧随其后。
竟然是传说中的三箭连发,耶律南仙那种不安越来越强烈,萧阿娜看的美目放大,秀手捂着小嘴。如果不这样,她一定会惊叫出声的,在大辽能做到三箭连发的勇士也有,但那都是一石弓或者其他轻弓,能开两石弓三箭连发的,当真是闻所未闻。
渐渐地,望着李秀政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仰慕。萧阿娜是个传统的契丹女子,她仰慕英雄,尊崇强者,这一点,也是她与耶律南仙最大的不同。
三箭连发,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布肖蘖还躺在马背上,脸上还挂着点笑容,可身后不远处的耶律淳已经惊叫起来,“布肖蘖,躲,快躲啊...”
躲?躲什么?他不是已经躲过去了么?布肖蘖一阵疑惑,当快速起身,想要看看是什么情况。他的起身速度算是非常快了,可这个时候,却像是放慢多做一般,起身一半,他就明白为什么耶律淳会让他躲了,竟然是三箭连发,而且箭箭夺命,看到了第三支箭,却没了躲避的时间。布肖蘖双手血钩刀奋力横在胸前,想要拦住这支箭,可还是晚了,狼牙箭透过缝隙。
“噗”狼牙箭直透胸口,那强大的力道,竟将布肖蘖钉在了马背上,箭矢入身,战马疯了般狂奔起来。
呼,这可是几十丈的距离,那箭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道,耶律淳心头一冷,因为李秀政的第四支箭已经朝他飞来。耶律淳可没有布肖蘖那样的身手,他只能尽力侧身,可那支箭还是穿透肩膀,带着他跌落马下。好在耶律淳打马居于后方,要是跑在最前头,这下可就要被战马践踏而死了。
没人能想到,原本尽在掌握的战局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如今耶律淳身受重伤,冲锋的阵势为之一阻。飞云骑有些胆寒了,这一刻,他们觉得这个李秀政就是个天神。更何况,还有个李延宗。
就在这时,北方有一支人马沿着清水河狂奔而来,他们都是一人双马,手中握着直长的马刀。
耶律淳大惊失色,真没想到,耶律大石竟然还埋伏了一支援军。这个时候再待下去,实为不智,不若先行退却,反正南面和东面的路都被封死了,只要使团东逃,就一定会落在他手中。艰难爬上马背,耶律淳大声叫道,“先撤,等待韩旁骛带人驰援!”
再留下十几具尸体后,飞云骑如风逃窜,转眼间就没了踪影。真不愧是大辽精锐骑兵,端的是来无影去无踪。
李秀政四箭退敌,震彻沙场,慕容复找了一匹马,缓缓走了过来,此时他脸上满是血污,锁子甲也有些散乱,看着冷目扬眉的李秀政,他真诚道,“谢李将军之恩。”
“慕容公子何必如此客气?有道是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嘛?”
让人倍感意外的是,李秀政笑了,他嘴角轻轻咧开,笑得甚是诡异。
看到李秀政的笑容,慕容复轻轻皱了下眉头,他倒不是觉得李秀政笑得有什么问题,而是有点不高兴罢了。如今车驾周围还有着十几个侍卫的,让这些人知道李延宗就是慕容复,真的好么?
耶律南仙和萧阿娜全都是一副震惊之色,她们紧紧地看着李秀政,目光里也平添了几分冷意。耶律南仙一直觉得李秀政有点不对劲儿,原本以为是因为他投靠了耶律淳,就在刚才,还以为他会持弓取慕容复性命,可结果却是恰恰相反,他不仅没杀慕容复,还杀了布肖蘖,伤了耶律淳。最为惊异的是,此刻,李秀政还笑了,笑得也是如此诡异。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怪不得之前想了许多种可能,却都是多有瑕疵,原来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个李秀政会是假的。
转眼间,那几十名飞骑已经打马而来,离得近了,也看清了这些人的装扮,虽然都是草原男儿的穿着,可依旧有着许多不同,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马鞍和马刀,大辽勇士用的刀弧度比较大,而这些人用的马刀很直,刀背也有些厚,像这种马刀,只有南边的汉人才用的。
“你是谁?”几个字,冰冷如刀,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耶律南仙冷冷的看着这个男人,当真的确定了,她就发现这个男人与真正的李秀政有着好多不同,他的肩膀有些宽,个子也更高一些,眼神也更为锐利,怪不得他以前说话时总会微微低着头。
耶律南仙问出这几个字,慕容复却是满脸诧异,而周围剩下的十几名侍卫也是一脸疑惑,公主怎么连李将军都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