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叩见陛下。”
许敬宗觉得自己今天出门一准是没看黄历,倒霉得简直到了极点,这不,方才刚被陈子明摧折了一番,连大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李恪那头的口谕便到了,着其即刻到两仪殿御书房一行,对此,许敬宗虽是心中苦得有若吃了黄连一般,却也不敢稍有耽搁,急匆匆地便赶到了地头,一见到端坐在龙案后头的李恪,自是不敢在礼数上稍有闪失,紧着便抢上了前去,照着朝规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爱卿且自平身罢。”
李恪的心情显然不错,叫起的声音也自和煦得很,然则听在许敬宗的耳中,却不免令其心头发苦不已,没旁的,概因以许敬宗之精明,早料到李恪此际相召到底为的是甚事来着,而这,恰恰正是许敬宗避之唯恐不及之事!
“微臣谢陛下隆恩。”
甭管心中到底苦还是不苦,值此时分,许敬宗也就只能是强打起精神,恭谨万分地谢恩了事。
“朕交待尔办的事进展如何了?”
李恪心情好归好,可对亲征一事却明显是有些热切得过了头,这不,许敬宗方才刚起身呢,李恪连寒暄话语都没说上一句,紧着便直奔了主题。
“回陛下的话,微臣多方努力,然,却只得寸进耳,朝中诸公对此反弹甚大,微臣、微臣也自不敢强硬行事,微臣无能,还请陛下责罚。”
这一听李恪果然问起了拉拢朝中重臣一事,许敬宗心中的苦涩立马便更浓了几分,然则顾虑到陈子明的威胁,他还真就不敢胡乱言事,只能是苦着脸地道出了“实情”。
“嗯?怎么回事,尔给朕说清楚了!”
李恪之所以迟迟不正式公开自己的亲征意图,担心的便是朝臣们的强烈反对,也正因为此,他方才会暗示许敬宗去私下说服朝中重臣,为配合许敬宗行事,李恪特意向柳如涛下了道密旨,着其暗中部署,在民间宣扬帝驾亲征乃是为父复仇的传言,他先前心情好正是因为柳如涛办事给力,从反馈回来的消息看,民间对帝驾亲征高句丽一事已然是赞成者居多,若能妥善应有,自不愁不能闯过朝议那一关,当然了,要想闯关成功,关键正在于许敬宗的努力结果,对此,李恪本来是信心满满的,却不曾想许敬宗居然在这等关键时刻调了链子,当真令李恪心中抓狂不已,问话的语气里自不免便透着股肃杀之意味了的。
“陛下息怒,微臣这几日来确是没少与朝中诸般人等私下沟通此事,礼部各司郎中里已有两人愿意伴驾出征,另,兵部李尚书也有所意动,只是顾忌明显颇多,微臣正努力与之协调,奈何时日有限,微臣一时间也自难有大的进展,微臣无能,还请陛下责罚。”
这一听李恪声色不对,许敬宗可就有些吃不住劲了,赶忙东拉西扯地解释了一番,以证明他这几日确实是按着李恪的嘱咐在办事。
“哼,就这么点事都办不好,朕要你来何用!”
许敬宗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之下,当即便令李恪更恼火了几分,没旁的,许敬宗的努力成果实在是低得可怜,除了态度不明的兵部尚书李勣之外,居然只有许敬宗治下的两名郎中支持亲征,如此之成果跟没有又有甚区别来着。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值此李恪盛怒之际,许敬宗哪还能站得住脚,慌乱地便跪在了地上,磕头连连地便哀告了起来,哪还有半点朝廷极品大臣之气度,浑然就一宦官下人之做派。
“嗯……,来人!”
李恪虽是恼火异常,可也知晓许敬宗本来就不是顶梁之才,他之所以用之,不过是制衡所需,兼顾着让其办一些自己不方便出面办的私事罢了,真要其来主持大局,这厮明显就不是那块材料,正因为有此觉悟,李恪最终还是不曾发落许敬宗,闷闷地长出了口大气之后,猛然提高了声调,厉声便断喝了一嗓子。
“老奴在。”
听得御书房里响动不对,侍候在房外的内侍监何欢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紧着便抢进了房中,恭谨万分地应了一声。
“去,传朕口谕,宣从三品以上朝臣即刻到两仪殿议事!”
李恪乃是杀伐果决之人,一旦定了主意,很少有拖泥带水之时,挥手间便已就此下了道口谕。
“诺!”
李恪金口既开,何欢又哪敢有丝毫的迁延,紧赶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御书房,自去安排传旨事宜不提……
“臣等叩见陛下!”
帝王有召,自是无人敢稍有怠慢,不管是时都在忙些甚事,一待口谕传到,所有从三品以上的朝臣尽皆齐齐赶到了两仪殿外,列好了队,由陈子明等数名宰辅打头,鱼贯着便行进了两仪殿中,入眼便见李恪面色阴沉地端坐在龙案后头,而礼部尚书许敬宗则是满脸晦气地垂头立于一旁,一见及此,除了陈子明心中有数之外,其余朝臣们自不免都有些个犯起了猜疑,然则不管心中作何感想,帝驾当面,却是没谁敢在礼数上稍有闪失的,也就只能是强压住心中的嘀咕,紧着抢上了前去,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
李恪丝毫没掩饰自己的不爽之心情,叫起的声音明显比往常要多了几分的火气。
“臣等谢陛下隆恩!”
见得李恪这等做派,群臣们心中的猜疑自不免便更浓了几分,然则这当口上,却也没谁敢乱说乱动的,只能是规规矩矩地谢了恩,分文武站成了两列。
“朕今日召尔等前来,只议一事,这么说罢,我大唐自贞观二十二年起,到如今已修养生息了五年有余,而今新军已备,是该到了平灭高句丽之时,卿等对此可有甚异议么,嗯?”
着许敬宗私下沟通重臣的路子既是走不通,李恪也自没打算强求,今日将诸般重臣齐齐召了来,便是打算摆明车马地硬上了的,当然了,李恪断不会急着一上来便掀底牌,而是先拿较易取得共识的一点来做文章,以图掌控朝议之节奏。
“陛下圣明,老臣愿为前驱,不破高句丽,誓不还朝!”
“陛下,您就下诏罢,臣等早盼着有今日了!”
“陛下,老臣以为确是到了收拾高句丽之时,当战!”
……
大唐君臣对猖獗无礼的高句丽都无半点的好感可言,这么些年来,虽停止了对高句丽的征伐,可那不过是因着新君继位以及各种新政实施之故罢了,而今,新政大体已稳,新军又已编练成功,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在出兵征伐高句丽一事上,看法都是一致的,那便是战而灭之,个中又属兵部尚书李勣、大将军程知节等武将嚷嚷得最为大声。
“诸位爱卿既是一致言战,朕自当从善如流,朕意已决,自当亲率十万大军征伐无道之高句丽,卿等可愿随朕杀敌立功否?”
李恪这么些年的执政可不是虚度的,在把握局势的能力上明显进步极大,这不,一挑动起了群臣们的同仇敌忾之心,他立马趁热打铁地便将亲征之事端了出来,借势之手腕可谓是老练已极。
“……”
李恪倒是说得个慷慨激昂,然则先前正自踊跃附和的群臣们却是猛然死寂了下来,根本无人出头跟李恪唱和上一番,不止文官如此,武将也自不例外,甚至连许敬宗这个往日总溜须拍马之徒也低垂下了头,唯有兵部尚书李勣口角抽搐了几下,似乎有着要出言附和之意图,可到了末了,还是不曾开这么个口,于是乎,偌大的殿堂里便就此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怕是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个分明。
“怎么?都哑巴了,嗯?”
群臣们这么一缄默,李恪激昂的情绪顿时便化成了满腔的怒火,眼神冷厉地环视了一下诸般臣工,没好气地便呵斥了一嗓子。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征伐高句丽之事势在必行,然,陛下亲征却是大可不必,高句丽不过区区蛮荒小寇耳,只消出一上将,以我大唐新军之强,灭之易如反掌,又何须劳动陛下亲身犯险哉,此微臣之浅见耳,还请陛下圣裁。”
见得李恪有发飙之迹象,诸般臣工们显然都倍感压力,值此微妙关头,却见中书令来济已是大步行出了队列,满脸恳切之色地进言了一番。
“陛下,老臣以为来大人所言甚是,还请陛下三思则个。”
“陛下,您乃万乘之躯,岂可轻涉险地哉。”
“陛下,来大人所言不无道理,还请陛下三思啊。”
……
有了来济的带头,呼啦啦便站出了一大帮的朝臣,纷纷表态反对李恪亲征,个中不止有文官,也有武将,甚至就连侍中于志宁这等素来稳重的老臣都站了出来力挺来济,这等情形一出,当即便令李恪原本就难看无比的脸色更加阴沉上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