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目的地,顾川野在空地停了车。
他扔下车钥匙,有点不明白。
“阿肆,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忘记那些事情了,那说明那些本来就不是你值得记住的事情,你为什么要一定要想起来,再找回去?”
沈听肆没说话,伸手将母亲墓碑前的积草清了清。
沈夫人爱花,所以便葬在了淮城故乡的一处自家花圃里。
金秋十月,夹道两侧的桂花开的盛大灿烂,香气一阵阵的袭人,又一股脑地钻进火盆里烧的燎旺的纸堆里。
顾川野恭恭敬敬上了一炷香,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墓碑前烧纸的沈听肆,蓦然叹了一口气。
阿肆在人前肆意冷淡,若无其事。
可是做兄弟的谁看不出来,他是自个将伤口藏了起来。
顾川野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听肆从衣服里侧口袋里掏出一张陈旧的相片。
“从乾康大院里面找到的。”
照片里的他,骑着一辆深黑色的机车,头上带着红黑相间的头盔,一身夹克外套,风|流又随性。
拄着拐杖的老爷子就站在屋门口看着他,旧式的中唐装,梳的有些古板的头发,皱着眉头有点不赞同。
记忆一下子很空,沈听肆的记忆力已经找不到任何和机车有关的记忆。
顾川野一下子就有了这张照片的记忆。
他呦了一声:“这不是肆哥的爱车么,我跟你说当时你骑这车可帅了,我坐在你后面,风声呜呜的,别提多爽了。”
沈听肆没说话,抬手轻轻一落,照片便落到未灭的灰烬中,激荡起些许火星。
“好像是我之前很喜欢的事情,但是我现在没太大感觉了。”
“可能因为做了太多次mect。”
顾川野住了嘴,又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
他看着沈听肆寡淡冷硬的眉眼,又忽然什么都说不下。
mect治疗的副作用就有记忆力迟缓、消沉迟钝、
沈听肆当时做了12次。
顾川野记得他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因为手术全麻,浑身上下哪里都动不了。他两只手都被绑上了束缚带,眼睛里黯淡的几乎看不见光。
用棉签勉强给他干裂的唇上蘸了点水,迷迷糊糊听见他只说了一句话。
“去淮城。”
没人敢带他去,一家子的命都折在这里了,当时沈父一声令下,连沈夫人的葬礼都没让这个儿子去
顾川野在原地站了几秒,摇摇头,递了根烟给他。
沈听肆接了过去,没抽,只是看那烟一截一截被烧成碎末。
等烧到一半的时候,他用力朝地上撵了撵,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我又不是懦夫,不需要一次次靠电击来逃避,刻意消磨掉记忆。”沈听肆停住脚步,往三座墓碑上再深深望了一眼,眼尾微微上扬,目光凌厉又深邃。
他偏头看向顾川野:“该我承担的,我认。”
隐隐约约,顾川野觉得他的笑有那么一点熟悉的意味在,好似他又变为了十六岁时候意气风发的少年。
当时他来驱车五十公里来淮城找他玩,他们得意洋洋翘了一整天的课,在网吧畅畅快快打了一下午游戏。
晚上沈老爷子的电话打来,顾川野畏缩不敢接。
沈听肆冲他扬了扬眉梢,满是肆意与张狂。
“怕什么,有我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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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chapter.21
顾川野爽朗一下, 冲他打了个响指。
“行,你想干什么就去干,还有兄弟我在呢。”
乾康大院是去不了的, 顾川野就给沈听肆在平江巷口附近定了一家快捷酒店。
刚下车,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沈听肆一下子钻进隔壁的小书店。
书店不大, 靠着淮城中学,堆的都是要用的教辅资料。
沈听肆随手翻了几本, 拿了几本化学资料去付钱。
顾川野楞了楞:“您要复读?”
他突然想到化学竞赛的事情,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立马就明白了。
“您这是和夏成蹊较上劲了啊。”
“阿肆,和学霸比学习,你感觉有可行性吗?”
沈听肆拎着牛皮纸袋, 听见他的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谁和他较劲。”
“没事多看书, 看的远一点。”
顾川野被他这句话搞得一头雾水,走到驾驶座的时候, 发现沈听肆早就走了和他相反的方向。
他三两步追了上去,气喘吁吁站在沈听肆身旁的时候,发现他的目标是来时看见的那家奶茶店。
云星还在里面做题,一杯奶茶见了底, 低垂的目光认真而专注。
沈听肆坐在路口的长廊上, 长腿交叠,漫不经心抽出一本化学书来看。
他时不时抬头,似乎在等她写完题。
等腕表上的指针过了八点, 他立马站起身。
见顾川野还大大咧咧坐在他旁边, 他微不可见皱了一下眉头, 问道,“你怎么还没回去?”
一会儿功夫,顾川野已经抽完一支烟了。
他说:“这不是为了看看您大半夜想干什么。”
“天晚了,顺路送她回去。”
顾川野轻晒一声:“您这是当学长当上瘾了?”
他绕着沈听肆走了两圈,啧啧两声。
“可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像是叼着小兔子回窝的大灰狼?你信不信姜黎知道你有这心思,能抽死你?”
顾川野说这话的时候,沈听肆已经迈开腿朝马路对岸走。
他微微侧过脸,眸光一瞬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尽管来抽。
——
从奶茶店出来的时候,云星发现外面下了些小雨。
她想把手里头的这一道大题解完,没想到在一个方程式中出了差错,来来回回推算了三遍才得出最终答案。
等她解出来再抬头,绵绵细雨已经变成了长线似的雨滴。
这附近没有什么24h营业的便利店,就连自己现在呆的这家奶茶店也已经准备关门。
幸而回家的路不是很长,云星将书包举至头顶,准备一鼓作气冲回家。
刚出门,感觉头上蓦然有了一股力。
她以为是书包带被门框钩住,费劲地探出脑袋,眼前就出现一把粉色的伞。
沈听肆勾着她的书包带,趁着她愣神的时候单手拎在了自己的手里。
他把伞撑开,伞柄朝她那儿斜了斜。
“走吧,顺路。”
他们在对岸的两条街,哪里顺路了。
云星心里正想着,下一秒他又说,“我搬到你们家旁边的酒店了,明天回京市。”
她慢吞吞的奥了一声,离别不算突然,再有两天她的国庆假期也要结束。
一路上相顾无言,云星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头顶这把点着樱花图案的粉色小伞。
她问道:“这伞是你在便利店买的吗?”
沈听肆嗯了一声。
伞是单人的,五折伞骨,小巧又漂亮,偏偏就是两个人打着,有些挤。
云星躲在伞里,脸颊不经意就碰上他握伞的手。她立刻往旁边挪了挪,走着走着,又不自觉再度靠近。
于是她下意识说:“那你怎么不买两把呀。”
沈听肆个头比她高很多,于是很多时候,云星不刻意仰头,是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的。
她只听见头顶传来一阵轻笑,他气音冒着泡钻进她的耳朵。
像晚秋的雨一样,丝丝麻麻的,痒的人想逃。
“一把不够么,得节俭。”
到巷子口的时候,雨差不多要停了,沈听肆把伞收了递给她,云星接了伞,拿出手机要给他转钱。
他站在路口,拿烟的动作一顿,半开玩笑说,“不用给钱,下次带包烟就成。”
云星指尖顿了顿,伸手给他发了个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