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慕筝回道,“还有瑶台玉凤、绿水秋波、金背大红和点绛唇四种未选,都在那边。”
廖传睿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略过姜慕筝沾着泥土的手,看向另一侧山坡,虽然那处离着姜家姑娘们远了些,先将萧沐云带过去也不错,“好。这四个品种交给我等,请姑娘放心。”
姜大郎点了名庄子里养花的花匠,让他带路去选菊。萧沐云感叹道,“没来之前,我怎么也想不到思尧说的‘一片菊花’竟有如此大的一片。”
旁边的王凌超笑道,“菊圃是姜二叔让人种下的,一小片岂能配得上姜二叔的性情?”
“那自是配不上!”众人齐声笑道,声音里尽透着欢愉,他们康安的第一美男子最好场面。
望着郁郁葱葱的一畦畦菊苗,廖传睿也心生感叹。瑶台玉凤和金背大红都是去年才名躁康安的名品,姜二爷能弄到菊种不奇怪,但他能弄到这么多种子,让廖传睿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姜二爷的好人缘。
能为喜好花草的姜老夫人种出这一大片菊花,可见姜二爷的孝心。姜家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妇和顺,此乃兴家之景象。只有这样的人家,才能养出那样四个灵动鲜活、如花似玉的姑娘。
听说二姑娘的父亲有意从本科仕子中为她择婿,廖传睿看向人来疯耍猴般折腾的萧沐云,自认还是比他强上不少,自己这样的,能入她父亲的眼么?
“廖兄,你看这几株花苗如何?”
廖传睿正摸着菊花叶出神,忽听到姜大郎唤他,连忙回神,迈步过去帮他选苗。
这边厢,姜慕筝也在悄声跟二姐姐说话,“看来大伯还未跟大哥提起,大哥会带他们来,应是廖公子或萧大哥撺掇的。”
“六妹说,去襄邑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父亲许是想打探清楚后再跟大哥说。三妹,你说我是不是该进庄子里避一避?”姜慕筝觉得今日的日头尤其地烈,晒得她一阵阵发热,头脑也已晕了,拿不准分寸,只得指望着府中最懂规矩的三妹帮她出出主意。
姜慕燕摇头,“大哥带来的是同窗不是长辈,咱们派人去问问大哥是否要留他们在庄中用膳,若是留,便吩咐厨里准备饭菜即可。待用膳时,再让二哥和凌弟陪同即可。”
姜慕筝点头,唤来蜀桐吩咐几句。蜀桐跑去另一侧山坡,与大少爷道,“少爷,二姑娘让奴婢问您和各位公子是否留在庄中用膳。”
他们若留下用膳,还得劳烦妹妹们准备,姜大郎摇头,“不必备膳,我带他们出去吃。用饭后我们会在申正返回,护送姑娘们回城。”
廖传睿暗暗点头,姜大郎年纪虽不大,做事却不毛躁,考虑尚算周详。
听到大哥他们不在这里用膳,姜慕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隐隐失落,转身时忍不住那边望去。
一直用余光关注她的廖传睿立刻起身,两人隔着山坡遥遥对视,廖传睿心中激动莫名,谁知还不等他有所表示,姜二姑娘却转身,与身边的姊妹们说起了话。
同样关注姜二姑娘的萧沐云见廖传睿傻呆呆的样子,碰了碰姜大郎的胳膊,小声道,“思尧,姓廖的可不太对劲儿,他莫不是想打你二妹的主意吧?”
姜大郎沉下脸,“别胡说,以廖兄的年纪当早已成亲生子了。”
“我看着可不像。”萧沐云嘟囔。
不管是是不是,都不能再留下去了。姜大郎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土,与众位好友商量道,“再向西行一里有一鱼塘,咱们去钓鱼,随后让那主家为咱们烹成美食,如何?”
众人过了选菊的瘾,自是齐声赞同,于是他们一帮人又骑马启程,赶往姜家庄以西,驿道旁食肆的鱼塘。
姜三郎和四郎听说大哥去钓鱼,嚷嚷着跟去凑热闹,其余几个少年则跑去抓野兔,康月良却与众人的方向相反,他溜达到姜留身边,帮着她用尖铲剜菊苗,闲聊道,“六妹妹怎会跑去西明寺?”
姜留回道,“我和姐姐给大哥买了蹄髈,见时辰尚有空余,便决定去西明寺烧香求符。”
康月良学着姜留的做法,把剜出的菊苗根上的湿土用稻草固定住放在一旁,又问道,“妹妹与和至小道长交好,府中最不缺的便是符箓吧?”
“道家的不缺,佛家的缺。”姜留拍了拍小手的土,爽快地道,“西明寺的事,我已跟父亲和黄伯父讲过了,详情他们都知晓。康大哥想问什么就径直问吧,小妹定知无不言。”
康月良含笑点头,“我听说,当时你与令姊在西明四园子中,曾有僧人指路,让你们去寺中后园看菊花?”
姜留点头,“确有此事。”
康月良看着姜留明艳的小脸,认真道,“我已派人查过,你们去的那日,西明寺后园苗圃之内已无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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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 灭口
后园无菊?姜留微愣,问道,“康大哥说已无菊的意思是,后园里本有菊花?”
黄剑云出事之后,康月良很是自责。若是他当时能劝住他,或跟他一块出行,或许就黄剑云就不会出事。康月良这两天都在追查凶手的行踪,他今日来姜家庄也是为了查案,“西明寺花圃内的菊苗已开始结花苞,在你们去之前两日,菊苗已被寺中僧人移入盆中,置于暗室之内。”
此时距重阳尚有十几日,将菊花苗置于暗室之中减少光照,是为了延缓花苗的生长,好让菊花在重阳赏菊之时再盛放。姜留将手中的小铲插在松软的泥土上,拧眉细思。
康月良又问道,“六妹妹可还记得那个让你们去后园的和尚的长相?”
姜留微微摇头,“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再见到我应该能认出的。就算我认不出,我们一帮子人,总有人会记得,回去后我就将此事告知父亲,让父亲带我们去。”
康月良又道,“六妹妹,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令尊负责调查此案,我都能知道的事情,他岂会不知?”
康月良平日都是一副含笑温和的模样,当他敛了笑,便显出了康家人特有一种居于上位者的冷肃凛然。姜留坦坦荡荡地看着他,问道,“康大哥想说什么?”
康月良低声道,“妹妹莫误会,我并无他意,只是在想那个和尚引你们去后园的用意。”
姜留哦了一声,“依小妹推测,他此举只两种可能。”
“哪三种?”康月良追问。
姜留道,“其一,他不知道后院的菊花已经被移走;其二,他知道花苗已被移走,引我们去后园,是另有用意。”
确实是只有这两个可能,但康月良觉得姜留还有未尽之言,便继续问道,“若是第二种可能,六妹妹觉得那个和尚会有何用意?”
姜留答道,“黄大哥在后园中,定不会躲躲藏藏,所以寺中僧人应该知晓。那和尚引我们去,应与黄大哥有关。这也分两种可能:一是他知后园有埋伏,二是他不知。他不知这种可能性,咱们暂且不论,只说他知有埋伏还引我们去。他的意图也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希望我们冲散可能发生的祸事;另一种是希望我们也遇险。”
康月良挑起大拇指,毫不掩饰对姜留的赞赏,“六妹妹果然深得姜二叔的真传,聪慧过人。那你觉得哪个可能性更大?”
姜留摇晃小脑袋,“在没有寻到那个和尚之前,每种都有可能。”
康月良反问,“六妹妹怎知那人一定寺中的和尚?”
“因为他是光头……”姜留与康月良四目相对,桃花瞳越来越亮,“是小妹疏忽了,若他不是寺里的和尚,那便……”
“康大哥,妹妹,你们在说什么?”江凌提着兔子回来,见康月良两眼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妹妹,很想上去一脚把他踢开。
姜留转头见哥哥提着兔子走过来,欢喜道,“哥这么快抓到兔子了?”
方才在姜留漂亮的桃花瞳里失神的康月良眨了眨眼,起身站在姜留身边,看向江凌提着的,活蹦乱跳的兔子。
江凌走过来,把小兔子举到妹妹面前,“抓了几只,大的送去了厨房,这个长得漂亮,你喜欢么?”
姜留摸了摸小野兔灰扑扑的毛,小兔子用力踢蹬小短腿,很是精神,“喜欢。”
江凌怕兔子伤着妹妹,将它递给芹白,“找个箩筐装好,带回府去。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姜留自是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哥哥,噼里啪啦便将康月良说的事讲了一遍。江凌听完后,只问道,“妹妹觉得他是不是和尚?”
“他是。”姜留肯定点头。
妹妹在看人方面非常敏锐,她说是就一定是。江凌道,“那他一定是和尚。至于他为何说谎,待将人捉住一审便知。”
康月良有些无语,“就算他是和尚,若他是有意为之,现在想抓怕也难了。”
江凌却道,“黄大哥出国子监入西明寺是突然起意,刺杀他的人应已暗中跟踪他多日,才能立刻组织一场伏击。”
康月良点头,“不错。”
江凌继续道,“那传信的和尚,一定不是刺客,否则他不会给我三姐和妹妹送信搅局。他不是刺客便是受人指使,而指使他的人一定就在西明寺中。”
“你说的非常在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康月良转身便走,“我先回城,咱们后会有期。”
姜留唤住康月良,“康大哥用完膳再走吧。”
“我回城再用,今日就此别过,近来康安不太平,你们出入也要当心,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城。”康月良拱手,快步离去。
姜留目送他带着十余人骑马走远,才问道,“哥,要不要派人去跟爹爹说一声?”
江凌摇头,“不急于这一时,晚上回去再说。”
当天晚上,姜家三小只将此事告知了父亲。姜二爷言道,“今日西明寺死了一个和尚,明日让鸦隐和田勇明日去衙门认尸,便知是不是他了。”
“父亲,他是怎么死的?”姜慕筝追问。
“失足落水。”
姜留摇晃小脑袋,“女儿不信。”
“为父也不信。”
“那爹爹就让人查清楚。”姜留又道。
姜二爷端起茶饮了一口,平静地道,“为父今日被万岁叫进宫训斥一顿,万岁说我办差不用心,罚了我三月俸禄,还让我府中反省半月,并将此案交给府尹大人亲自审理。”
姜留很想问:府尹大人骂你了没?
姜慕燕握了握小拳头,努力安慰父亲道,“百密尚有一疏,父亲无需太过自责,不妨趁此机会可在府中休养几日。”
大闺女能安慰他,让姜二爷颇为开心,“明日我与你们一起种菊花。”
种菊这种事,有府里下人便够了。父亲当亡羊补牢,利用这几日好生考虑以后该如何避免发生此等祸事,这才是为官者应该做的。她作为女儿,当提醒父亲,可她若说了,爹爹应该会很不高兴吧?姜慕燕抿抿唇,很是犹豫。
江凌则问道,“父亲,黄剑云出事时,西明寺中除了庙中僧人,还有何人在?”
儿子一下就问到点子上了,姜二爷敛了笑,冷声道,“刘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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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6章 收拾他
听到“刘承”两个字,姜家三小只毫不意外又气愤不已,虽然还没有证据,但他们立刻认定派和尚引姜留和姜慕燕去后园的,定是刘承!
他们这是倒了什么霉,黏上这么一坨屎?
两家真论起来并无仇怨,一切都是因为姜二爷被众人称为康安城第一美男子,而刘承被称为康安城第二美男子,让心高气傲的刘承不服,所以从小到大就各种针对姜二爷。小时候小打小闹,长大了就是阴谋诡计要人性命。不除掉他,姜家不得安生,但若要除掉他也不容易。因为他滑头得很,靠着给秦天野和户部尚书李兆舟,每次都能全身而退。这叫姜家人怎能不憋火!
江凌冷飕飕道,“父亲在府中歇息,三日内,儿去断刘申一条胳膊。”
姜留也道,“女儿去会会刘承!”
姜慕燕犹豫着,“不管是凌弟断刘申一条胳膊还是妹妹惹怒刘承,都只能火上浇油。值此多事之秋,咱们当韬光养晦,待抓住刘家的把柄,再一击致命为上。”
刘承爷孙三个都是那种大事不犯坏心眼不断的人,他们能有什么能一击致命的把柄!姜留这回没顺着姐姐,言道,“咱们针对刘家,不再掺和仁阳公主和秦相之间的事,就是韬光养晦。”
“咱们两家的仇早已结下,不打白不打。”江凌也道,“刘承敢如此嚣张,是因为他有靠山又躲在背后使坏,所以才有恃无恐。咱们弄不死他,但可以让他过不痛快。”
“对!他靠山,咱们也有!”姜留握紧小拳头。
姜慕筝十分着急,看向父亲。姜二爷的火气比儿女还大,“对,他刘承背靠秦天野和李兆舟就觉得了不起了?爷背后是万岁,他能折腾,爷比他还能折腾!他暗地里搞鬼,爷明里暗里一块来。收拾不了秦天野,奈何不了乐阳和仁阳两个疯妇,爷还收拾不了他了!”
姜留点头,“就是!”
“父亲言之有理!”江凌握紧拳头。
姜慕燕急得跺脚,转身去找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