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喝几壶啊?◎
石武看许安归驱马追他, 一时兴起,自己也甩了一鞭子。
许安归挑眉。
石武这是想跟他比一比马术。
许安归也不客气,直接连甩了两鞭, 胯.下枣红色的马一声嘶鸣,宛如一只离弦的箭“嗖”的一声就越过了石武。
镇东镇西见状, 立即甩鞭追了上去。
只有石武落在了最后。到底是不比许安归他们是在北境骑马作战, 马术娴熟。
许安归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策马狂奔了,他喜欢在风中疾驰的感觉, 那是一种畅快,一种自由,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肆意。
只有在这一刻,他才能理解,为何那时他神往的季凉,会笑得那么开心, 哭得那么放肆。
许安归的马, 是漠北的汗血宝马, 头细颈高,四肢修长, 皮薄毛细,步伐轻盈,力量大、速度快、耐力强。他的马又是汗血宝马里面最优的品种——红云。
通体红色是红云汗血马的共同特征。
镇东镇西逐渐落远,只能出声喊道:“主子!慢些!石武落得太远了。”
许安归稍稍收了缰绳, 等石武。
半盏茶的功夫石武才追上:“殿下好骑术!恐是整个许都都再也找不出第二位了。”
“我们去哪里?”许安归望着前方, “再往前走,就是御神河了。”
石武指向右前方:“猴山校场。”
猴山校场是许都外最大的一个校场, 专门供金吾卫这种禁卫军操练所用。此时此刻夕阳渐隐, 天际边挂满了火烧云。
火烧云下, 篝火渐起。
许安归下了马,看见校场上有无数将领、武官、甚至是士兵都望着他,他们的眼眸里有一簇火焰跳跃连营。
一声呼哨,所有人都单膝下跪,向许安归行了军礼,响声震天:“恭迎安王殿下归来!”
这一声嘶吼,是信任。
他们信任他,会给他们带来新的曙光。
“起来罢,”许安归回身看向石武,“这是……你们给我的惊喜?”
石武点头:“想要与殿下喝酒的人太多,没有一个酒楼可以装下。且,那些个酒馆,到底是有围墙的地方,不如校场宽敞。以前在军营的时候,我们不就是这样搭篝火,烤牛羊肉,坐在一起喝酒的嘛!”
还是在军营里舒畅,没有那么多规矩,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篝火周围土地里插着一只只嫩羊,大块大块的牛肉,篝火旁放了一罐罐酒,温着。
江狄从人群里出来:“军营里的规矩,篝火旁,人堆里,只有兄弟,没有官位。殿下请吧!”
镇西镇东早就兴奋不已,他俩相互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藏不住。
他们是在战场上野惯了的,回了许都也不知不觉地被那些规矩束缚了起来。
现在,可以不顾及任何规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可以与军营里弟兄们比划、摔跤、大放厥词,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许安归颔首笑了笑,撩起衣袍,入了席。
许安归入了席,整个校场才算活了起来,到处人声鼎沸,欢声笑语。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块肉或者酒壶,相互碰撞,相互撕扯。
许多人来找许安归敬酒,许安归只是道身上重伤尚未痊愈,点到即可。
在场的人都知道许安归被刺杀的事情,也不强求,任由许安归喝多少,自己反正是仰头就是一壶。
许安归看得起劲,连连起哄。
一开始镇东镇西还站在许安归身侧还站得住,到后来不断有人来给他们递酒,他们经不住诱惑小酌了几口。
开了个口子,便再也止不住。片刻之后,镇西镇东便被武官们拉到校场上一起入了席。
镇东与人拼酒,镇西与人摔跤。坐在周围观战的人,指着两人哈哈大笑,转身又去跟身边的人碰一壶,仰头喝下。
天色将晚,夜幕降临,冷风渐起。
猴山校场一直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肉上了一盆又一盆,火堆了一捆又一捆。即便是许安归浅尝,奈何敬酒的人太多,他也有些头昏脑涨。
*
临近子时,季凉已经趴在桌上又看了一个时辰的册子,抬起头来便看见戍北在一边整理从刘旗府上搬回来的书册。
“戍北。”季凉揉了揉眼睛。
戍北听见季凉唤他,立即转身道:“卑职吵到王妃了?”
季凉摇头:“是不是快子时了?”
戍北看了看窗外的月亮高度,点头:“是,快了。”
“殿下还没回来,”季凉扯了扯披在身上的衣服,“你去看看,别是三人都喝醉了,回不来。”
“好,”戍北放下手中的书册,“卑职这就去看看。”
戍北说罢,便动身。
季凉看了看身侧、一直盘腿坐在暖阁里调息的凌乐,道:“凌乐,你跟着去。”
凌乐睁眼,点点头,翻身从窗户一跃而出。
*
戍北骑马到猴山校场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校场上依然是一片喧嚣,但有不少喝多武官已经倒地呼呼地睡去。
更多的是围着篝火而坐,继续畅饮。
许安归坐的那堆篝火的人到底还是有些顾忌,不敢太放肆。许安归身着一身红衣,坐在这群人里,太好认。
戍北勒了马,翻下地,直直去了许安归身边。
镇东镇西喝得醉醺醺的,相互靠着。
许安归脸上已经有了红晕,神志比镇东镇西清醒。周围坐着的石武已经倒地闷头大睡,江狄身上酒气熏天,手里拿着一根柴火,戳着篝火。
许安归看见戍北,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过来。
戍北绕到许安归身后,压低声音道:“王妃让属下来接主子回去。”
说着戍北从身上解下醒酒汤,递给许安归:“月姑娘早早就备下醒酒汤。”
许安归知道季凉是担心他,只是点头,接过醒酒汤,仰头喝下。
戍北走到镇东镇西身边,一人给了一脚,然后把另外两壶醒酒汤丢到他们身上,蹲下低声呵斥:“你们两个是第一次在主子身边当差吗?怎么能两人都喝醉了?那日刺杀的事情,你们都忘记了?”
说到刺杀,镇东镇西立即打了个激灵,连忙把身上的醒酒汤灌了下去。
戍南戍北是自小就跟着许安归一起长大,是先帝给许安归选的亲卫。镇东镇西是许安归后来去北境的路上救下的战争遗孤,他们俩是亲兄弟。
戍北是许安归身边四个亲卫里年级最长的一个,许多事情,是戍北帮他们三个小的解决,是四亲卫里的大哥。
许安归见戍北训斥镇东镇西,也是挥挥手:“无妨,是我让他们不要拘束。”
戍北蹙眉,用眼神警告了镇东镇西,然后走向许安归,单膝跪下:“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不该两人都喝醉了,今日我若不来,殿下在回去的路上遇伏,事可就大了!”说道这里,戍北侧目望了望镇东镇西,“到时候,这俩贪嘴的,有十条命都抵不回来!”
镇东镇西嘴上不敢说,其实心里是不服的,他们总觉得戍北小题大做。
又坐了一会,许安归身上的酒劲散了一些,他看看月亮高度,确实很晚了。他站起身,走到江狄身边,低声道:“今日就到这吧,明日还要早朝,你跟兄弟们交代一声,我先回去了。我们来日方长。”
江狄喝得有些多,身子摇摇晃晃,说话都打结:“好……殿下小心些,早些回去休息,微臣……嗝儿……微臣就不送了。”
许安归笑着,捏了捏江狄的肩膀,起身走到石武身边,用脚踢了踢他的胳膊,石武迷迷糊糊地扇了一下,然后转了个身又要睡。
许安归朗声道:“我先走了啊?你早些回去,明日还要上朝。”
石武梦里好像听见许安归说话,他一个激灵就醒了,睡眼朦胧的看见许安归已经带着三个亲卫走远了。
他还躺在地上,伸了伸手,想要抓住许安归衣袖:“啊……殿下……再喝几壶再走啊……”
*
回城的路上只有一层薄薄的月光,戍北带了两展防风风灯,自己马上挂了一个,在前面开路,镇西在最后面,马上也挂了一个风灯。
黑夜里,两个光点隔着不远的距离,一路向着许都城门奔去。
黑暗里,一道光,穿破夜里寒冷的空气,直射向两盏灯的中间。
许安归听见了破空的声音,立即拉住了马缰,红云宝马扬蹄当即止在原地,跟在许安归身后的镇西也立即停了下来。
许安归已经调转马头,冲着箭来的方向奔过去。
“主子!”
戍北在最前面,后知后觉,镇东镇西酒劲皆没过,骑马都勉强,更不要说跟许安归一起去追贼人。
跟许安归后面镇西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箭,没有回过神。
戍北调整马头,指着镇东镇西怒吼:“你们俩最好祈祷主子今日没事!驾!”
许都外这片贫瘠之地一直是黝黑的颜色,这是当年从朝东门一路烧过来的。不知道为什么,朝东门之前,城外的这片还是青草之地,朝东门之后,这里被一把火烧尽以后,八年了,一直都是这幅焦黑的模样。
借着一点点月光,许安归隐约看见前方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在以极快的速度窜行。此人没有骑马,能跑的那么快,可见身法了得。
这人射了一箭转身就跑……怕不是前方有什么埋伏?
第184章 心疼 ◇
◎你受苦了。◎
许安归这样想着, 马速便稍微收了一些。
忽然,一道与这片焦黑土地格格不入的白色身影从他身边掠过,冷淡的声音随之而来:“殿下先回去, 我去追人。”
“凌乐!你且小心,前面八成是有埋伏的。”许安归当即勒马, 停止了追击。
凌乐微微侧目, 睨了许安归一眼,气沉丹田, 化成一道白色残影,消失在夜色里。
“主子!”
许安归一停,戍北立即就追上了:“是凌小公子去追了?我跟去看看。”
许安归抬手揽住戍北,调转马头:“速速回去,告诉王妃,让王妃调集人手去追。若是之前那个刺客, 身怀西域异术, 你去了也是给凌乐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