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归与凌乐交过手, 知道凌乐武功了得。凌乐经常行走江湖中,对付这些江湖上的异术, 比他们这些正规军队有经验。
上次刺杀,他险些吃了大亏,这次再也不敢托大。
许安策马回去,看见镇西马上的风灯, 风灯昏黄的光, 照出方才贼人射出来的那一箭,许安归驱马, 上前, 俯身把那只箭从地上拔.出来, 放在眼前看了看箭头。
而后调转马头,直奔向城门。
城门远远地就看见有两盏风灯的光在城门外晃,守门的将领喊话:“来者何人?”
旷野之上,有重重回声。
许安归从怀里掏出腰牌:“开门,安王,许安归!”
之前许安归跟石武一起出去,在猴山校场与众将领喝酒一事,早就在城里武将之间传开,只要是今日不当职的,无论官阶高低,都去赴宴了。
现下喝完酒回来也是应当,许安归那张脸太好认,城门立即大开。
许安归过城门的时候,高声道:“多谢。改日我补给你们一席酒,请弟兄们一定赏脸!”
不等守城将领回话,许安归已经消失在街道尽头。
夜深了,整个许都逐渐安静了下来。许安归一行人的马蹄声在大街小巷里回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许安归已经奔回安王府,马还没停稳,他就直接从马上一跃而下,三两步进了府门,直奔朗月轩。
朗月轩里果然还亮着灯。
许安归推门而入,一下便把趴在桌子上小憩的季凉给吓醒了。
她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
许安归没想到季凉是趴在桌子上睡得,蹙起眉来:“为何不去屋里睡?着了风寒可怎么好?”
季凉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问道:“你为何这么匆忙?”
许安归这才想起来正事,忙道:“我在城外被人截杀,凌乐去帮我追人了,我怕他有危险,你最好再找些人去帮他。是西域。”
季凉一惊,回头对着窗外喊道:“枭雨!”
枭雨一身黑衣窜了进来。
“去追凌乐,务必拿活的!”季凉话音刚落,枭雨跃了出去 。
许安归回头:“戍北,你跟着去带路。遇事不要插手。”
“是!”戍北领命,立即去追枭雨。
镇东镇西两个从外面进来,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请主子处置!”
两人说话声音极大,季凉都忍不住向后靠了靠。
许安归见两人酒醒了,知道错了,便道:“这事,你们的等着戍北回来处置你们。今夜你们先去休息。”
镇东与镇西相互看了一眼,便起身退了下去。
“他们俩怎么了?”季凉问道。
许安归走过去,看她桌上的册子:“喝酒误事。戍北戍南是自小跟着我长大的,知道其中利害。他俩是后来才跟着我的,没有来过许都,难免心智不坚定。”
“哦,”季凉有些迷糊,“多磨练磨练就好了。许都这花花世界……”
季凉说着说着,眼睛就合一起去了,头越来越低,头低得很了,她又立即醒了过来。
许安归见她这样觉得好笑,绕道她身后去:“凌乐一个人去追,会不会出事?”
季凉打了一个哈欠:“若是他不恋战,纵然是整个许都的金吾卫都追他,也是追不上的……”
说着眼睛又合到了一起。
许安归笑着,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去,把她抱了起来,季凉吓得顺势抓住了许安归的袍子:“你做什么?”
许安归把她抱入寝室,放在床上:“你要睡便睡,坐在那里‘钓鱼’,能钓上来几斤。”
季凉脸有些红,她低着头道:“明明是你早上出门的时候说,晚点回来再与我说。怎么自己在外面吃酒回来这么晚,还说我‘钓鱼’!”
“你睡吧,”许安归把她披在身上的衣服拿了下来,“睡好了再说也是一样的。”
季凉抱着被子,往里面靠了靠:“我睡了你的床……你睡哪里?”
许安归看她这样,靠上前去,低声道:“我与你挤一张床可好?”
许安归鼻息,若有若无地碰触到她的脸,她的唇。他身上还有酒味未散,好似那酒味也窜进了季凉的嘴,让她醉了。
季凉脸刷一下就红透了,这事她怎么能应,她只是推着他的胸口:“你去洗洗,一身的酒气!”
许安归挑眉,起了身,让外面侍女提了热水来换洗。
等他洗完,披着里衣从净室里出来,看见季凉已经睡下了。他轻手轻脚地坐上去,拉起被子,季凉有些醒了,呢喃了一声。
许安归躺下,侧身把她揽在怀里,轻声问:“夜里冷吗?”
季凉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许安归便把她抱紧了些:“你睡着了吗?”
季凉向他身上靠了靠,男子体热,此时此刻她靠着许安归,背后一阵温暖,她迷糊回答:“睡着了。”
“噗,”许安归笑了,“睡着了还能回话呢?”
季凉转了身子,脑袋靠着他的下巴,里面一只手放在他胸口,外面一只手搭在他的腰身上:“每天睡之前,总要想些事,睡不了那么快。”
“在想我?”许安归对着她的发顶吹了一口热气。
季凉立即就觉得浑身酥麻,她睁眼,伸手就要推开许安归,可许安归一只手擒住她的手,腰身与胳膊夹住她另一只手,让她动弹不得。
季凉挣脱不开,气恼道:“我就知道跟你一起睡不成!”
许安归扬眉大笑,把她揽在怀里:“好了好了,不与你玩笑了。不逗你了,说正事说正事。”
季凉不理他。
许安归自顾自地道:“戍北把兵部里所有的册子都拿回来了,你若是有空,便看看。眼下有一个要紧事,需要你帮我想法子。”
“嗯?”季凉的头顶着许安归的下颚。
“北境军这八年来的军饷,”许安归帮她掖了掖背后的被子,“从未给齐过,少了一半之多。”
“什么?!”季凉睁开眼,作势就要起来。
许安归连忙把她按下:“哎,都说了是让你帮我想法子,也没说现在就要想到。只是说与你听,你记在心里便是。”
季凉被许安归按回了枕头上,道:“这不是小事,军饷少了一半,这些年北境军是怎么守住北境的?”
许安归媚眼里满是秋水,荡漾的勾人,一边轻拍着她哄她睡觉,一边低吟道:“你夫君神武,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自然是我一出兵,那些狼崽子就被我吓的四处逃窜……”
季凉忽然抱住许安归,把头埋在他怀里:“这些年,你受苦了。”
忽如其来的柔软,让许安归本来戏谑模样变得严肃了起来。他拍着她背的手落下,再也没动过。
在这里,所有武官都期盼着他回来。在边境,所有的将领都指着他打仗。
军饷少了,他想办法补。乌族骚扰,他想办法退敌。
边境苦寒,他熬了一年又一年。
他争回来了东陵北境八年之久的安泰,争回来了东陵战神的称号,争回来了回到许都的资格。
他与郭府九小姐大婚,所有人都跟他道喜,却无人知道他的困境。
他归来,利用南泽,折了许安泽的锐气,却无人知道他身上受了多少道伤。
他冠礼之上,赵皇后丢了总领后宫的权力,却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的凶险。
所有人都只看见了他封王封官,看不见他身上已经体无完肤。
从来都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也从来没有人觉得他会输。因为他是东陵的六皇子,东陵的战神,先帝最喜欢的孙子,现任东陵帝最期待的儿子。
他也一直是稳如泰山的模样,操纵着这一切,假装自己有备而来。
可她,却早早地就看穿了他。
她知道他需要一个归来的理由,她便千里迢迢的去北境找他,给了他一个归朝的理由。
她知道他归来如履薄冰,她便挑唆了南泽军政,让南泽不计一切代价挥师北伐,以荣光为甲,护着他回到许都。
她知道他的苦,便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成为了郭九姑娘,代嫁过来,替他解决燃眉之急。
她看过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知道他每一寸肌肤上的伤疤都是替东陵百姓扛下的。
在听到北境军军饷年年不足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他这些年在北境是如何艰难地与乌族周旋。
她知道他吃的所有的苦,所以才有那一声“你受苦了”。
有这一声呢喃,许安归知道,他不孤独了。
他抱着她,越抱越紧,低声道:“有你在,就都不苦了。”
“答应我,以后有了这种人命关天的事,也一定要告诉我好吗?”季凉抬起头,看着他。
“好。”
许安归低头,一吻落在她的唇上。
季凉的唇是冰凉的,许安归的唇是炙热的,两片柔软贴在一起,那便是一把火,从唇上燃烧,即将蔓延全身。
许安归翻过身,整个人撑在季凉身上,伸出一只手,捏住季凉的下巴,怜惜地望着她。
他们都是困兽,他被困在许都这个九死一生的局里不知生死,而她被困在八年前的那一个夜晚无法超生。
他们日日夜夜都在殚精竭虑地想要挣开这枷锁。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对方的眼睛里权欲到底是为何而生。
两人的气息微粗,季凉抓住他的胳膊,指尖冰凉,手在微微发抖,眼眸里有了些晶莹在翻滚。
她害怕。
浑身都在发抖。
她的畏惧,成一盆凉水,瞬间把许安归即将燃起的欲望浇了个透。
许安归翻下去,把她重新揽在怀里:“睡吧。”
第185章 虚张声势 ◇
◎你这不是打草惊蛇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