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反复复地,一个又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冒个不停,一个这个占上风,一会那个占上风,弄得她非常憋闷。
于是扬声叫了丫鬟进来:“什么时辰了?”
“快要摆晚膳了。”
“王爷在哪?”
“一直在锦绣阁那边。”
如瑾就吩咐:“叫褚姑添菜,去请王爷晚饭来这里吃,说我答谢他办礼。”
小丫鬟们忙忙去传话做事,如瑾起来重新洗脸挽发。
吉祥问:“主子要换身衣服吗?”
如瑾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裙裳,浅松香色的通袖短袄,湖色绫裙,太家常了,不是很庄重,想来吉祥听说是答谢宴,才建议她换衣吧。可如瑾不是很有心情拾掇穿戴,答谢什么的不过是个借口,想了想,就只用两只簪子简单挽住头发,衣服也没换。
长平王从外头进来,一张眼看见了,便笑说:“你这身打扮很不错,看起来暖暖的,倒显得比往日柔顺。”
暖暖的?是说上衣的颜色吧。
比往日柔顺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往日很是不驯?
的确,倒是不敢和梅琼那等人比“柔顺”。
腹诽几句,如瑾含笑迎上去,“王爷且等一会,褚姑那里加菜呢,晚饭还要稍待。”
长平王诧异地看她一眼。怎么言语也变柔和了许多?
难道是感动太过,改性子了?
不由就想起及笄礼上她动容的样子,心情便非常好,舒舒服服倒在了榻上倚着,笑道:“不急吃饭,我还不饿呢。”说着朝如瑾招手,“来。”
吉祥等人就退了出去。
如瑾笑盈盈的,“王爷不饿,来得却这么快。”也没走过去,转身到床边衣箱子那里翻找去了。
“听说是答谢宴,所以不敢不早来。”随口答了一句,长平王目光落在如瑾飘旋的裙摆上,以及裙摆下微微露出的烟青色绣鞋。
脑海中不由自主就想起之前听过的轶事,说民间有些人家嫁女儿,为了让其婚后和谐美满,嫁妆里会准备一些春情物件。图册就不用说了,几乎是必备,还有一些家常用具,凳子、盒子、托盘、碗盏,乃至椅子藤床等大件,上头或雕或绘一些春宫图,聊以赏玩。
而最有趣的是绣鞋,有的鞋面上会绣满这种图画,长平王觉得这个倒还好,鞋面没有、绣在鞋里的才是有意思。想想,一双看起来普通的小巧鞋子,往里看,却能赫然发现里头的玄机,若是妻子脱了鞋摆在床边,隐约露出里面的图案,该是多么旖旎的场景。
心思越飘越远了,如瑾弯身在衣箱子里不知翻找什么,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她的鞋。
待得如瑾拿了东西转过身来,发现长平王垂眼看地,脸色还微微泛红,就觉得非常奇怪。她也低头看看地,地上是光亮的石砖和软软的绣毯,有什么好看的?
“王爷做什么呢?”
长平王回神,顺口说:“你鞋面上的花是自己绣的吗?”
如瑾这才知道他不是看地,而是看鞋,下意识就将脚往裙里缩了缩。“王爷说笑呢,我什么时候有这手艺了,是以前在家时寒芳和青苹绣的。”
长平王淡淡“嗯”了一声,对丫鬟什么的不太感兴趣。
如瑾却似笑非笑地补了一句:“王爷最近对绣活很上心哪。”
“嗯?”
如瑾走到榻边,将怀里抱的东西一溜摆在他眼前,“看,这些怎么样?”
长平王这才将视线从她裙下移开,看看榻上几幅颜色各异的帕子,醒悟她方才原来在翻找这些东西。
她莹白的手指一一点过绣帕,笑着说:“都是我铺子里卖的花样,寒芳的手艺,我改的图,您还瞧得上眼吗?”
长平王不解,只觉得她凑近了,发间清香袭人,闻起来很舒爽。
如瑾就问:“王爷不说话,是觉得这些都不好?那您喜欢什么样的,说出来也让我开开眼界。若真是好,让人比着做了,放到铺子里去卖,说不定就能立刻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挣了银子,到时候我再开一桌酒宴好好答谢您。”
长平王这才听出一点门道来。
想了想,目光便从她笑盈盈的脸上移到帕子上,再移回去,见她眼睛亮得逼人,他也笑了。
“你是什么意思?”
“诚心向王爷讨教的意思。”
“嗯,想怎么讨教?”
如瑾盯着他越来越翘的嘴角,和分明有洞悉之色的眼神,心里的火气又渐渐涌了上来。
他这是听明白了吧!
还要问怎么讨教?
她含笑站起身,退开两步,扬声叫了吉祥进来,指了指榻上摆着的绣帕。
“王爷觉得咱们这些都不上档次,你说说,那天王爷珍重收起来的帕子是什么样的?何种颜色配何种纹路,用的什么线,绣的什么花,尺幅多大,有没有熏香,到底珍贵在什么地方?”
“主子……”吉祥错愕加惊怕,顿觉自己是大石板上平白冒出的一朵蘑菇,怎么都是扎眼。
如瑾道:“怕什么,直说。”
吉祥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主子们打擂台,怎么就抓了她来……再说梅琼的事,主子嚷出来干什么,私下里悄悄解决了不好么,当面锣对面鼓地闹开了,对谁都没好处啊。她顿时无比懊悔,今天多好的日子,自己干嘛憋不住把事情说出来,隔几天说不好么,或者私下里解决完了再跟主子交待不好么?
主子平日里挺有分寸的人,怎地如此行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