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其穿着打扮奢贵,身后又跟着一众婢女,便猜知其身份定是不凡。
只是宁芙都不认识她,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多想。
可等她慢悠悠地饮完一杯茶后,再用余光瞥过去,却发现那道敌视的目光依旧没有消失,只是除了敌视,更多了几分打量。
毕竟对方也没有真的做什么,宁芙眨眨眼,即便感觉不适,也只好尽力将其忽略掉。
这时,小阿盈悄悄凑她耳边,小声说了句,“嫂嫂,那是侯府的姐姐。”
“阿盈认识她?”
小家伙用力点点头,“她总来宁苑看母妃,也看阿兄。”
宁芙似乎忽的懂了些,她不动声色,顺着小阿盈的话笑着接道,“也看你这个小家伙吧。”
闻言,韩盈的眼神忽的黯淡了些,“没有,林湘姐姐不爱理我的,只嫂嫂喜欢阿盈。”
这话,宁芙听得几分不舒服。
若对方来宁苑是有意讨好阿烬与芳娘娘,那小孩子的感受也该一起相顾上才是。
大概是有些人觉得阿盈无用处,便懒得对一孩童消磨耐心吧。
可在小阿盈眼里,这是又一次被人异待,得不到答案,小姑娘会不会敏感难眠,忍不住去钻牛角尖儿呢。
“那我们也不要理她了,阿盈来和嫂嫂好,行不行?”
阿盈一下抬眸,方才还模样蔫蔫,闻言后却立刻恢复了精神气,用力地点点头。
正好餐食上了桌,宁芙照顾着小孩吃饭,也没心思再管什么林小姐,张小姐的。
没必要的人,懒得占脑子。
前席列坐的都是雍岐宗亲,宁芙用膳期间好奇地向上打量过去一眼,眼见雍岐新帝确实年少,甚至还有些乳臭未干的感觉。
这也难怪阿烬要握兵掌权,先不说能力如何,就光这一分气势,新帝韩炘便逊色了不少。
众人送了礼,贺了寿,宴席本该就这样氛围欢悦地结束。
可席末,殿外却传突兀一声——东崇使者特来为太后娘娘献礼!
闻言,宁芙拾箸的手一顿,内席也一瞬安静下来。
众人停筷,将目光移向外,而后看着携礼入门的几个异域打扮的使者,面容纷纷显露出错愕与惊奇,之后更是将目光一齐移看向韩烬。
若没有摄政王的招呼,这些东崇人怎敢冒然进郢都?所以这是尊主又有什么新的指示,众臣皆猜测。
宁芙同样不明地盯看过去,同时将自己掩身在石柱后,尽力侧身遮着脸。
她现在身份还为隐秘,怎能与东崇人直接相面,尤其她的画像说不定已经在东崇贵户间广为传播,今日入殿的使者也不一定认不出她。
阿烬自明这些,怎还会邀东崇人来,这不是会坏了他原定的计划。
正思寻着,韩烬忽的起身,木桌发出嘎吱一脆声,动静实在不小。
他侧身抬眸,冷冷看向皇座之上的新帝,而后无波言道:“这是陛下请来的客人?”
韩炘闻言只随意笑笑,似乎并不觉这是什么大事。
他轻轻松松应对:“兄长莫怪。寡人原本想邀来东崇使君,与其商议贩珠的商线开拓,可没想到兄长忽的将养蚌人全都赶走,打了寡人一个措手不及,可邀请信函已经寄出,客人也千里迢迢地出发,总不好中途无礼驱客吧?”
原来还真是为这小事便耿耿于怀上。
韩烬冷下脸色,心想自己还真是高估了他的肚量。
新帝怕是忘了,当初是他打平天下,抚平雍岐内乱,而后将皇位干干净净地拱手让给他的,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他没打算养政权傀儡,适当的时候也会放权,可前提是,对方绝不能是一条养不熟的狼。
韩烬面色很不好,口吻警告,“这条商线以后不必再做,西潭的珠,我全包了。”
被当众下了面子,还是在太后娘娘的寿诞上,韩炘挂不住脸地隐隐薄怒加隐忍。
众臣也随之感觉到气氛的压抑,于是纷纷垂目不敢多言,全场只殿中心的那一帮东崇人像看热闹一般的,目光在大殿上来回逡巡不停。
宁芙生怕被他们看出端倪,便只好借着阿盈的小身板来躲。
小家伙眨眨眼,很奇怪地发问,“嫂嫂,你藏什么呀?”
“……嘘。”
她确认两人这一来一回的声音并不大,可那为首的东崇使臣就是目光精准地瞥过来,而后眼神犀利地往她脸上淡淡扫过。
幸好前面那石柱挡得恰好,宁芙又躲避及时,便想自己的真面目并未叫使臣看清。
只是现在不是松一口气的时候,刚刚听到阿烬与新帝的对话,她知晓这群东崇人的出现并非是得阿烬的属意,若如此,情况怕是有些棘手,她须得无声无息地溜出去才好。
“王兄要那些宝珠可是有其他的重要用途?只是寡人想不通,有什么事比充盈国库更重要呢?”
“这话不止一人问过,说得烦了。”
韩烬蹙了下眉,神色透着隐隐的倦,只是想起先前母妃的嘱托,他这才忍了忍脾气道,“只最后再说一遍。那珠,是我送美人的赠礼,陛下可否相让?”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可是美人……哪来的什么美人?
郢都谁不知道,尊主素来不近美色,身边甚至连宫婢都无,就只留几个下属随从在身边伺候。
一时间,众人都以为这是尊主的调和之言,认为他不过是不想将场面继续僵化。
宁芙听了这话,不禁提起一口气,生怕阿烬会冲动的将她带到众人视野之内。
却不想这时,先前一直对她有所敌意相视的林湘姑娘,此刻忽的从坐席站起。
而后,不知她真是如此作想,还是单纯只为解围,竟开口道:“下月是臣女生辰,我先前已向烬哥哥讨得礼物,不知炘哥哥可否有什么表示?”
她这话一出,现场的紧张氛围倒是降下来些。
连新帝都缓和了些脸色,似想借着这个台阶而下。
可韩烬抬了下眼皮,并不是很给面子,也懒得做这出戏。
他什么也没多说,只忽的转身,向着位席之下迈步走去。
而他每走一步,宁芙的心便不由纠紧一些。
她是不想看到阿烬当众和别的姑娘纠缠不清,可顾及着东崇人在,她本打算受了这个委屈的,任由那林姑娘冒领。
可谁知,她忍下,阿烬却不许。
几个阔步走到她面前来,韩烬没有直接开口,只是将目光盯到她的耳垂上,稍顿。
“怎么没戴耳饰?”
宁芙有些无法承受他当众的逼进,慌乱之下只怔茫冲他眨了眨眸,几分心慌,更有悸动。
他则弯下腰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绸环包的小盒,递上前道:“本想回去再给你的,可见你戴的首饰太素,便这会儿给你吧。”
说完,他将盒子打开。
两个格外润泽圆滚的粉珍珠映眼,宁芙方才知晓,他竟为自己打了一对珍珠耳坠,而取材,便是方才争议于朝堂的价值连城的粉珍珠。
他说宝珠赠予美人。
而美人,就在眼前。
不理会周围人的灼灼视线,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帮宁芙戴上。
再开口时,他声音不自觉扬了些,甚至带着几分揶揄意味的故意逗弄。
“表妹,甚美。”
心头麻了下,受他声音的蛊。
此声,全场皆可闻。
她抿抿唇,耳朵不由发烫,差点儿就要忘了,今天,她是这样的身份。
作者有话说:
玩什么哥哥妹妹这一套,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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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话落, 全场的视线全部聚拢于一处,宁芙的指尖更不由捏攥得紧了紧。
而韩盈原本就胆子小, 眼下忽的被众人巡视, 吓得立刻往宁芙身后躲,宁芙把人护了护,嗔瞪了韩烬一眼, 抿抿嘴,实在是不情不愿才道了声——
“表兄。”
闻言,韩烬似在强抑嘴角弯起的弧度, 他没应声, 只将落在她耳垂上的力道忽的收重了些,指腹捏揉, 旁人看不到的暗处, 他明晃晃地调戏人。
收了手,韩烬直起身,而后回到上席间, 面色如常地姿态端矜。
而立在一旁的侯府小姐林湘, 此刻脸色已难看到极致, 韩烬方才的举动实在叫她难以下台,她委屈地看过去,模样也算楚楚可怜, 可韩烬却连一个多余眼色都没给, 最后还是芳娘娘出来打圆场,叫场面过得去。
“湘湘放心, 你的生辰礼几位兄长自然都记得的, 到时他们若敢忘, 本宫和太后娘娘都第一个不答应呢。”
太后闻言, 面上也随之扬起调和的微笑,只说生辰礼应时必到,不在今日,也错不过正时。
林湘这才终于面色缓了些,而后顺着这个台阶儿下来,欠完礼重新坐回座位,只是相比方才,兴致明显淡了许多。
全场只林小姐一人在走动,宁芙自然与大家一样,不自觉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没觉得这有何不妥,何况方才自己也被她盯看了好久。
可对方察觉后回视目光,将其他人的打量全部忽略掉,只精准将她的视线敏感捕捉,而后眸底瞬间怒意腾腾,连点掩饰都没有,仿佛受到了她的挑衅。
“……”
宁芙立刻收眼,无奈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是无意间将人给得罪了。
不过反正现在已经被迫露了脸,她也不必要再像刚刚那样左藏右躲,于是动作自然地开始执箸用膳,努力凭借信念力隔绝纷扰。
什么雍岐东崇她也管不了了,眼下她唯一想到的,就是把自己身边的小家伙喂饱,至于其他,有阿烬在就是,她才不要再管。
想想他刚刚公然捏耳的调戏举动,宁芙便气呼呼地忍不住脸热,他这么胆子大,烂摊子自己来收就是了!
殿中,那为首的东崇使臣将视线从宁芙面上收回,他似思吟了下,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不知尊主原还有这样一位年纪相仿的表妹,既为兄妹情深,那粉珠我们势必不能夺人所爱,西潭的采蚌生意,我们不再做就是。”
韩烬弯唇笑了下,没多说什么,只抬臂冲其举了举手中的酒杯,颇有些轻狂之态。